邊境。
一眼望過去都是大漠黃沙,時不時有狂風裹挾着黃沙席卷而來,硌得人臉頰生疼。
而在最高的那頂軍帳中,鎮國将軍正赤.裸着上半身,面無表情給自己綁着白布。
腳邊是血盆,手邊是刀子。一旁的軍醫滿頭大汗地收着藥,看着這位将軍和沒事人一樣,将那肩膀上深刻入骨的刀口綁上。
他就是大淵鎮國将軍——奚閑霄。
他面容雖然精緻,但是常年在邊疆風吹日曬,膚色自然如同小麥般偏黃,身經百戰讓他身上有那股肅殺的冷厲,下抿的唇角讓所有兵卒都會膽戰心驚。
“将軍将軍!”
一道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那人進入帳篷時還險些被絆倒。奚閑霄冷冷轉過頭,看向奚遠山。
後者頓時如鹌鹑般閉上嘴,等着奚閑霄包紮好後,才說:“将軍,你猜猜我今天遇到誰了?”
像這種語調,拿來對付君淮竹很合适,因為他還會半笑不笑的回應幾句。可若是奚閑霄的話……
奚閑霄:“不說滾。”
奚遠山“啧”了一聲,從袖口拿出紙箋,放在奚閑霄面前,說:“遇到他了!”
君淮竹所用的東西都有專屬的印記,奚閑霄的目光瞬間被紙箋吸引過去,他拿過來,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底倏地冒出來一絲笑意。
可等他看清了字,那點笑意又消失殆盡。
君淮竹寫了四個字。
他動手了。
一切情感變化隻發生在一瞬間,奚閑霄将紙箋對折收起來,看着一旁揶揄笑着的奚遠山,伸腿踹過去。奚遠山早有自知之明往旁邊一躲,躲開了這一腳,然後撓了撓頭,說:“不過為什麼他不過來啊?”
這傻小子好歹也知道隔牆有耳,用“他”代替“國師”,奚閑霄沒吭聲,他道:“你帶着幾個親兵,暗中跟着,保護他。不到必要時刻别出來。另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自己心裡有點數。”
奚遠山觑着他肩頭的傷口,心想我再怎麼瞞着,國師肯定要來啊,這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就全好了。
“嗯,是。”
待奚遠山離開後,奚閑霄才沉下臉色,他忽然想起來不久前傳出太子被通緝的事情,而現在君淮竹又忽然來了邊境。
按照他的速度,絕不可能是臨時起意,看來那皇帝至少半月前就這麼說了。
可如今北牧并不安穩,内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近期忽然開始躁動,并且妄圖潛入大淵。
他身上這刀口就是北牧人在城内惹事,奚閑霄為保護一小孩才受了傷。
風雨欲來是奚閑霄此時此刻唯一的想法。
……
熒城城門口。
沈南知踮起腳往前張望,看着不輸于皇城的熱鬧,興緻勃勃想往其中跑,結果卻被姚故淵揪住後衣領。
“幾日前還一副懶散的模樣,有吃的就開始活蹦亂跳了?”
沈南知回頭讨好似地說:“哎呀,王爺——”
一旁元風果斷選擇離開,隐匿于人群之中。姚故淵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沈南知,道:“别亂跑,這地方容易走丢。”
畢竟不是皇城,若是在皇城走丢了,随意找個人問問大理寺在哪裡就行。可若是在這裡走丢了……找人隻怕太麻煩了。
沈南知心想,就他這個路癡,真走丢了估計就回不去了。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就在沈南知轉頭去看旁邊賣玉簪的攤子上,回個頭的功夫,就看不見姚故淵了。
沈南知:……
這可不是乖乖等在哪裡就能等到姚故淵的。
要命了。
更何況熒城算是整個江南最大的城池,彎彎繞繞的小巷和街道,一眼望不到頭的路邊攤,讓沈南知根本看不見任何熟悉的身影。
别還要去衙門找人吧。
講個笑話,大理寺少卿迷路後要堂堂錦熙王到衙門領人。
不行,好丢人。
沈南知麻木蹲在河道邊,靠在護欄上,看着從遠處滾滾而來的江水,聽着旁邊稚子嬉鬧的聲音,無聲歎氣。
丢人丢到江南來了啊。
能不能讓他去把走丢的王爺領回去。
沈南知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沿着河道往回走。他望着看不見盡頭的街道,心底無限惆怅。
“嗯?這位小公子瞧着有點眼熟……”
一個大娘手臂上挎着菜籃子,從遠處走來。路過沈南知身邊時忽然折回來,嗓門很大。
沈南知茫然看着她,後者仔仔細細盯着他片刻,忽然一拍手,高興道:“這不是沈家小公子嗎?出去那麼久,終于舍得回來看看了啦?”
沈南知:“啊?”
這是什麼新型套近乎方式嗎?
那大娘看沈南知如此茫然的神情,又皺着眉把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一副确認的口氣,“怎麼了?小公子是認不出我來了?我小時候可抱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