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轍依舊嚴肅地盯着平闆,工作,嘴裡講這句話的時候自然又天經地義,仿若是他作為莊汜的alpha被法律賦予的義務。
莊汜一時恍惚,到底什麼時候他與顧越轍的關系從單方面的水火不容,“淪為”現在這樣——能夠自然地依靠對方肩頭了?
預備已久的肩頭并沒有相應的重量落下來,顧越轍移開黏在工作表格上的視線,朝莊汜疑惑地扭頭。他正呆愣愣望着自己,眼神放空,正在思索什麼……
揮了揮手,顧越轍低聲詢問:“小汜,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莊汜回過神來,緩緩擡起眼皮……對27歲的莊汜而言,眼前的顧越轍有些陌生。
“沒什麼,剛才在想工作的事兒。”莊汜敷衍道。
“哦……是沽門市那邊的項目嗎?”
顧越轍想,除了工業園區的項目,正流集團最近并無其他需要憂心的重大項目。但這個項目,他特意叮囑過黃經理,任何風吹草動要立即彙報給他。難道……
莊汜搖搖頭,沒說話。
對方不想回答,顧越轍當然不會追着問,這是屬于成年人之間的默契。
飛機開始下降,京州市今天的天氣情況不大好,好像剛來過一場雷陣雨。眼下,天空中白色的雲層又多又厚,還未完全散開。
經驗老練的飛機駕駛員熟練地操作着飛機,受變化莫測的雲層和不穩定的氣流影響,飛機颠簸得厲害。
機艙内響起乘務員的廣播,提醒大家一定要系好安全帶,不要慌張,機組們一定把每一位乘客安全地送回家。
前方的頭等艙已經算得上飛機中最不搖晃的部位之一了,但莊汜和顧越轍也被氣流颠得難受,兩人緊緊抓着扶手,左右手心貼着手背,幾近十指相扣了。
“别緊張,沒事的。”顧越轍安慰莊汜。
溫熱的手心帶着燥熱的潮氣,心髒鼓鼓的,劇烈且急促地“瞎跳”着,恐懼天氣帶來不正常的波動,或是其他……
一個大俯沖,機艙開始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乘務員繼續用廣播提醒乘客們彎腰,雙手抵住前方座椅靠背。
手被抓緊,一起放在前方灰色塑料座椅後背,兩人低着頭,露出了後頸的皮膚……手被攥得疼,莊汜朝顧越轍那邊瞟了一眼,他的頸後貼了一張白色的抑制貼。
莊汜的心髒明顯鼓動了一下。
颠簸結束,心有餘悸。
陽光從小小的灰白色飛機窗戶灑進來,仿若進入新的紀元,過去的烏雲消弭,迎來了燦爛的金色日光。
手仍被緊緊握住,兩隻手心相貼,都是熾熱的水汽。
飛機廣播再再……再次響起,這次是平安落地的歡送。
頭等艙的行李最先被黑色傳送帶運出來,李逢推着行李車,默默跟在兩人後面,身兼兩職,力所能及擔當搬運工的角色。
顧越轍提議,“小汜,你飛機上沒吃飯,我們先去吃個飯,再送你回家?”
途中的颠簸,早沒了吃飯的胃口,莊汜淡淡道:“送我回家吧。”
顧越轍将莊汜送回莊家後,轉頭回了公司。芸遊小鎮的幾日,雖說通過線上,處理了不少事務。但也耽擱了一些不得不立刻處理的重要工作。
今天下午的行程已經被安排得滿滿當當了,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回程的奢華轎車裡,顧越轍快速啃了個三明治,便解決了午飯。
而另一邊,本該在莊家休息的莊汜卻坐在馬利醫院文醫生的辦公室内。
文醫生不懂莊汜為何今天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一聲不響來到了醫院。
一、今天不是他的固定檢查日;二、經過簡單詢問,易感期并未出現不正常狀況。
文醫生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裡的不安也暗暗放擴大,手裡攥着的筆尖都不懂事地堵塞了墨水。
打開墨水瓶,旋開筆筒,擠出剩餘黑色的墨汁,又慢慢重新吸滿……
“我注射的人工合成信息素是不是來自顧越轍?”
手一抖,鋼筆直接掉進寬大的瓶口,半截黑色筆身沉沒在黑色墨水裡,融為一體了。
見狀,莊汜也不問了,答案顯而易見,推開椅子起身,笑着禮貌告别,“我先走了,那就不打擾文醫生工作了。”
文醫生慌忙地起身,擡手叫住要離開的omega,“顧先生讓我保密,您……”
“不會說是你告訴我的,放心。”轉頭又補充解釋一句,“是他自己暴露的。”
啪的一聲,門上方的金屬閉門器彈開,又回彈,辦公室門自動關閉了。
原來那些所謂的“人工合成信息素”來源于顧越轍!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鲠在心頭。
若是當時知道了,莊汜肯定他會非常的憤怒!
憤怒顧越轍和文醫生的聯合欺瞞;憤恨即使重生,還是逃不過需要依靠顧越轍的命運糾纏!
但現在……莊汜說不準了,顧越轍也沒想的那麼壞,他……可他上輩子明明就是那麼壞的!
想不通……
轉念一想,他和自己,本質依舊是從前的人。理應沒有任何改變,無非彼此蒙上一層僞裝的紗。令人看不清,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