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小鎮,暴雨襲過之後,天邊便起了朦朦胧胧一層薄霧,将沙西籠罩在煙雨江南中。最後,細雨也徹底停了,唯獨剩下深色青石闆上坑坑窪窪的積水,證明了半晌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暴雨,存在過的痕迹。
莊汜被夾在兩人中間,腳下的白色休閑鞋面沾了星星點點的棕色泥水印,濕淋淋的青石闆有些滑,很小心謹慎地移動到了停車場,但雪白的鞋子變成了一雙徹頭徹底的髒髒鞋。
司機已經提前把車停到停車場大門口,莊汜在還算幹淨的水泥路面上抖了抖泥水,而後娴熟地鑽進SUV後座,顧越轍也緊跟着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進去。
唯獨剩下副駕駛的位置,自動留給了林隋。
莊汜往上翻着大白眼,靠在椅背上。十分無語……他付錢請客吃飯就算了,怎麼還帶了兩個蹭車的拖油瓶,他就不信這兩人沒帶司機!
果然,這頭坐着三人的SUV剛一啟動,後面便有兩輛黑色越野車緊跟在後。
莊汜扭回頭,無語程度再加一!
越野車車廂空間足夠大,坐滿了人也不覺得擁擠。除了此起彼伏厚重的呼吸聲,令莊汜無法惬意輕松地躺着休憩。不是吵,就是一種說不清的别扭。
司機明顯也不像來時那般随便——同莊汜有說有笑。他後背挺直,雙臂伸展,正襟危坐在駕駛位上,就差沒手上沒戴一副白色純棉手套展示他的專業能力了。
剛下了暴雨,路面有積水,汽車容易打滑,司機開得小心,速度不快,因此返程比來時耗時間更長。
颠簸之間,莊汜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醒過來卻是因為尿急。此時,汽車恰好行駛進去淩東酒店地下停車場大門。
車廂内依舊安靜,大家似乎達成某種莫名的默契,沒有人出聲。
電梯口停下,駕駛員踩下刹車,汽車停穩,
身體自然的選擇迫使莊汜迫不及待拉開車門,快步朝電梯方向。其中一台電梯恰好停在負一層,明亮的黃色金屬電梯門朝兩邊推開,莊汜踏進去,其餘兩人也跟着進去。
按下樓層,門後倒映出莊汜努力憋着略顯漲紅的耳朵。
顧越轍觑了一眼,不尋常的顔色,想起茶館裡剩下的半壺茶水,一臉了然。人在三急的時候,總是懶得搭話的,他自然不會讨人嫌……但不代表别人不會。
一路的沉默,連電梯裡的都是寂靜一片。林隋早就忍不住了,今天一過,下次再見隻能在偌大的學校裡,或是……
“莊哥,你……”
林隋的話才剛出口,莊汜一個擡手,被硬生生地打斷,電梯發出滴的一聲,二十八層到了。
開門一瞬間,莊汜拔腿就跑,仿佛身後有什麼人在追他。刷房卡,推開門,一氣呵成。
林隋:“……”
顧越轍看着愣在電梯口,盯着莊汜“逃走”方向的林隋,揮了揮手裡的金色房卡,友善地提醒道:“小林總,你也住這層嗎?”
林隋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地朝他點頭,“我想住哪一層都可以。”
沒打招呼,頭也不回朝裡走,打開了莊汜旁邊那間的客房房門。
左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頭,表情得意地望了一眼凝視他的顧越轍,對方神色森然,手掌牢牢攥着那張無辜的奢華房卡。
可身上穿着當地的紮染服飾,把顧越轍顯得小了幾歲,再配上平常威嚴的模樣,顯然變有些不倫不類了。
這次輪到林隋善意地提醒,“小顧總,人為損壞房卡需要付費賠償,但我可以為你免費……無數次。”
顧越轍:“……”
沒有工作的叨擾,昨晚一夜好眠,慢悠悠地泡了個澡,睡前還還叫了客房服務送了夜宵到房裡。吃完後,躺在舒服的大床上,被柔軟、幹淨的被單包裹,像一隻肥嫩的白色蠶蛹。
吵醒莊汜的是昨晚睡前特意要求的酒店叫醒服務,按部就班洗漱、收拾行李,吃早飯……依舊是昨天的司機,驅車将莊汜送到滇芸市的機場。
去機場的車程比昨天還長,但莊汜毫無睡意。耷拉着眼皮望着車窗外快速滑過的光影,下次來這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獨特的地理環境,滇芸市的确是個非常适合休閑度假的地方。
也就待了幾天,已經有些舍不得,更有點兒留戀了。
手機震了一下,收到宋青書的消息,“小汜,你到機場了嗎?”
莊汜:“沒有,還在路上呢。有什麼事情?你還要在這邊忙很久嗎?”
宋青書:估計還有兩三天才能回去。本來想讓你幫我帶一些東西回家,算了,你已經走了,郵寄也方便的。
莊汜:嗯,好。回來我們再聚。
莊汜關掉手機,前方的司機操着那口鄉音甚濃的普通話,問道:“老闆,你和我們老闆很熟嗎?”
熟不熟悉如何定義?莊汜隻好點頭,“還算熟吧。”
司機“哦”了一聲,也沒繼續問下去了。
到了機場,幫莊汜把黑色手提行李箱從後備箱卸下來,又周到地送到登機櫃台,辦好了行李托運。直到莊汜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區,司機掏出褲兜裡的手機打了個報平安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