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幾分鐘後,豆大的雨滴從烏泱泱的黑雲中降落,啪嗒打落在幹燥的地面。頓時,泥土的腥味升騰而起,蔓延到每個人的鼻尖。
雨水順着黑色的瓦片,像落入玉盤的珍珠,啪啪啪打在木質餐桌上,少頃,木桌的全濕了,順着自然的紋路,滲下去,木色漸深。
服務員快步跑上來,氣喘籲籲地招呼顧客移動位置。
陽台上的三桌客人全被移進了二樓室内。顧客和服務員紛紛搶救擺在桌上的菜肴……莊汜這桌倒是幸運,三人拎着一壺茶,端着兩隻杯子,輕松換了座。
喧鬧聲響起,别桌客人想要更換所有被雨淋濕的菜肴,同服務生争論起來。店家隻同意更換部分沒有動過幾筷子的,而那些吃得差不多的,則沒理由換新。
那邊不大不小聲地争論着,這桌卻完全與之相反,格外沉默。
白色透明玻璃中的液體變成了深邃的琥珀色,像被桃樹流下的油脂包裹成團,孤獨、暗黑的小角落裡獨自沉眠,沒有任何雜質的幹擾,煥發出黝黑的油亮蜜色。
許是一直沒有達成協議,争吵聲漸漸擴大,參與人數也多起來了。這桌缺少的杯子不說,甚至菜也忘了上。
莊汜一個人喝了一大半壺普洱茶,肚子都撐了,自然饑餓感也消失不見。見兩人都沒碰那隻換桌過程中灑了半杯的茶,以為是雙方本着友好合作夥伴的謙讓。
莊汜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直上半身,盡量不壓着灌滿水的肚子。在座兩位,論熟悉程度,從小長大的竹馬,熟悉了兩輩子的人,自然是第一選擇人。
客氣提出需求,“顧總,你去下面催催菜,順便多拿一個茶杯上來。”
在林隋面前被莊汜不客氣地命令做事,再加上那杯茶,顧越轍内心有些不忿,推開木條凳子的動作大了些。
莊汜:“……”
alpha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莊汜轉頭問依舊斜着眼凝望某個消失背影的林隋,“你今天也不上班嗎?怎麼也想到來這兒了?”
林隋眼神微怔,墨黑色的眼眸子滑過來,“我……我聽說這附近保留了較為原始的民俗文化,過來考察一下。”
莊汜了然地點頭,贊同道:“原來如此,這邊的原始風味的确保持得不錯,我們幾乎把老街逛了個遍。比起某些商業古鎮,開發得不算徹底,倒别有一番滋味。”
“我們”……林隋嘴角微微下沉,附和道,“嗯,是的。”又問,“莊哥,明天就回京州市了嗎?”
莊汜淡淡看了眼糾紛還未解決的那桌人,又瞥了眼林隋,回:“對,明天回去。今天休息一天足夠了,回去了還有好多工作。”
有些燥熱,林隋喝掉那半杯涼透的茶水,沒有香氣的普洱茶有些澀,舌尖很燥,心頭也悶悶的。
木質樓梯又傳來咯吱咯吱的踩踏聲,顧越轍左手兩指之間捏了一隻小玻璃杯,後面一同上樓的還有另一位面生但一幅一模一樣的服務員。
菜肴被擺上桌,熱氣騰騰,都是些很簡單的家常菜,但因為食材新鮮無公害的,烹饪純粹,故而保留了食物的原汁原味。
三個人都吃得很盡興,菜的分量也點得恰到好處,似乎預知了第三人的來臨,光盤行動落實相當到位。
茶足飯飽,整個人都昏昏欲睡起來,夏日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此時隻剩淅淅瀝瀝的雨滴聲。
适宜的溫度,伴随着助眠雨聲的規律節奏,莊汜眼皮耷拉得更厲害了。
顧越轍注意到了,率先起身,“小汜,困了吧,我們回去。”
莊汜點頭,“好。”又轉頭對林隋道别,“小隋,那我們倆先走了,你慢慢考察。”
林隋立馬答:“我們一起走,我也要回酒店。”
莊汜疑問:“你不是過來考察的嗎?這麼快?我還以為……”沒繼續了,說多了反倒有嫌棄别人的意思。
顧越轍輕笑了一聲,臉冷冷的。
莊汜朝他瞪了一下眼。
到樓下結賬也不安生,顧越轍和林隋像是暴發戶展示自己财力,迅速掏出各自的手機付款二維碼,擺在前台眼前,強迫對方作出選擇。
前台beta雙手捧着黑色的掃碼機,一臉的不知所措。
兩人互相誰也不看誰,誰也不說話,仿若中間隔着一層無形的圍擋。唯獨拿犀利的眼神施壓可憐兮兮的前台。
也算經曆過許多“搶單”行為,大多是你推我搡,打一場太極拳,勝出者赢得買單權。但像今天這樣靜寂無聲的對峙,還是首次碰見。
掃單機的透明面闆上方遞過去一隻手機,嘀的一聲,付款成功。莊汜無語道:“掃好了。”
兩個神經…機器就在面前,連手臂都不肯往前伸出幾厘米嗎?無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