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插曲過去,林隋提議晚上去樓上的清吧坐坐。
莊汜半眯着眼倚靠沙發,低頭指着髒兮兮的襯衫,無奈地笑,“算了,我還得回去換一身衣服。整整忙了兩天,好不容易明兒可以休息一整天。今晚,我要回去早點睡覺。”
捂嘴打了個哈欠,黑亮的眼眸裡頓時流光溢彩,看上去的确困了。眼底白皙的皮膚下透出的微微青色,顯示所言不虛。
顧越轍很直率地指出,“那我們兩人更是沒有相約一起去的必要了。”嘴角微微翹起,語氣是有些陰陽怪氣的。
林隋眉毛揚起,點頭附和,“那是自然。”
翌日,七月底暑氣已經略顯厚重。一片片紅溫的土地,唯獨滇芸市依仗地理優勢卻依舊涼爽,炙熱的紫外線格外不舍得曝曬這裡片刻。
工作的生物鐘自然喚醒沉睡中的omega,莊汜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即翻了個身,一屁股坐在白色柔軟的床面。
不用工作的日子,是輕松、愉悅、慢悠悠的,連室内的空氣聞起來也格外鮮甜。繁重任務卸去,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非常順眼,連起床都令人非常興奮!
簡單洗漱,換了身米色休閑裝,臨出門前又擡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好天氣,還是從行李箱裡翻出一頂灰色遮陽帽,又拿起放于玄關櫃子上的黑色遮陽墨鏡。
拔下房卡,關門,來到酒店餐廳吃飯。淩東度假酒店剛開業,人氣還不高,前來用餐的客人也不多。
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沒有工作的壓迫,莊汜隻用享受,餐盤裡拿的食物不多,都是些健康的粗糧。放入嘴裡,細嚼慢咽。
昨晚向酒店禮賓部提前預定了一輛車和司機,今天的行程是酒店周圍二十公裡外的沙西古鎮。
據說那裡還未被完全開發,不同于某些商業化的古鎮——充斥現代化的喧鬧,它依舊保存獨屬于自己的甯靜和古樸。
黑色的SUV後座寬大又舒适,皮質的座椅坐得也舒服,但微微不平的鄉間水泥路,還是被一路颠得有些乏了。
将近一個小時,才抵達沙西古鎮,司機将汽車停到附近距兩三百米處的露天停車場,嶄新的水泥地,一看就是新建沒多久。
作為今天的司機和兼職導遊,一邊領路,一邊介紹加誇獎,“這個停車場剛修好,以前遊客來,連停車的地方都沒有,往路邊一靠,節假日經常堵車,現在有了停車場,完全不用擔心堵車和停車問題了。”
司機是當地人,故而普通話講得不甚流利,還帶着當地濃重的鄉音。莊汜聽得有些費勁,但很仔細。
剛上車時兩人聊過幾句,他原本在外省打工,現在家鄉的發展也不錯,便從沿海城市回家,留在老家工作,也能離父母和孩子更近一些。
黝黑的皮膚在紫外線的照射下,顯得油亮亮的。莊汜跟在後面,拿出褲兜裡折成一小塊的遮陽帽,展開。
這裡溫度舒适,但就是紫外線着實大,不像當地人已經被曬習慣了,莊汜的頭頂被曬得火辣辣的疼。
到了古鎮大門,沒什麼特别的,一條青條石闆鋪貼成的主街,石闆被不均勻地磨成灰白色,有些地方還坑坑窪窪的,要是下雨天,積了水,恐怕需得小心摔跤。每一塊的石闆都見證了悠長的曆史,伴随一代又一代當地人一同成長。
主街周邊是四分八叉的岔路口,街道兩邊的底層大多是商戶,朝裡走便是居民區。大門幾乎是半掩着的,沒有鎖,一推便可以入内。
門口也沒安裝攝像頭,這裡的時間仿若停滞,失去現代化的洗滌,回歸最原始鄉裡鄉親的宗族形态。
有些面積大一點兒的院子還被改成了民宿,屋頂挂着一隻做舊的灰藍色旗子,上頭印着XX客棧的标識。
所有的一切都在“守舊”,試圖保留最原始的味道。但現代文明也悄然且迅速地侵襲,比如街頭巷尾的咖啡館、小酒吧……讓老街沾染上燈紅酒綠的都市氛圍..。
小鎮不大,三三兩兩還坐着組團過來寫生的美術生。他們席地而坐,手邊放着五顔六色的顔料盒和污濁的洗筆桶。
先用碳筆在素紙上勾勒輪廓,又打開裝顔料的格子盒,調好色料,點上毛筆尖,一筆一劃,慢慢描繪出得當的和諧色彩。
莊汜半躬着身體停在路邊,看着白色的畫紙從灰色的線條到朦胧的小鎮山水……不知什麼時候,身邊已經站了個人。
作畫人扭動酸痛的脖頸,将髒了的毛筆扔進洗筆筒裡,灰黑色的髒水迸濺,落在了一雙LOGO顯示它價值不菲的小羊皮皮鞋上。
“哎呀,抱歉。”年輕的學生一臉焦急,從小凳子上扭身查看,但是人往往在慌忙的時刻,會做出更慌亂的舉動。
一腳踢翻了洗筆桶,混雜着顔料的髒水潑了方才那人一整隻皮鞋,外加鞋上方幾厘米處的純黑西裝褲腳。
材質筆挺的高級西裝褲,顯然也不是一位學生能獨立負擔得起的。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人頓時手足無措,幹巴巴瞪着眼,盯着髒污的地面。
“對不起,對不起……”試圖取下脖子上沾着各色顔料的圍裙去擦,擡起的手一頓,恐怕越擦越髒……
“沒事,是我離得太近了。”
學生站起來,絞着雙手,不安卻主動承擔錯處,"抱歉,你的褲子和鞋子多少錢?我賠你吧。"
學藝術的年輕人家境自然不會太差,但顧越轍這雙鞋和褲子都是手工高級定制,對他來講也是個天文數字了。
顧越轍抖了抖腳上的“泥水”,淡淡道:“你拿這幅畫賠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