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裡疲憊又焦慮,沮喪得無以複加,想到如果警察遲遲不放自己離開,在家裡等自己回去的父母該有多擔心,就不禁緊緊地皺起眉頭。
“亨特先生,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難道你也參加遊行了嗎?”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伊洛裡的肩膀,伊洛裡扭頭一看,發現正是害他被關起來的罪魁禍首文森特·達内爾。
文森特嘴角帶着和善的笑容,頭發不合禮儀地亂糟糟,外套沾了些髒污,看起來應該也是被警察粗暴地逮捕入獄,但他給人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是囚犯,反而神色自若得像是來監獄體驗生活的人。
看清楚是誰後,伊洛裡一下就拂開文森特的手,冷冷地盯着他,“這都是拜你所賜啊,先生。”
伊洛裡這是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氣憤,以至于連客套性的問好都沒有,但為了降低影響,他壓低了聲音。
文森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排斥一樣,笑了笑,姿态從容地收回了手,輕聲道:“看來是我誤會了,似乎你仍舊是位可敬的中立派呢。”
說到“中立派”這個詞時,文森特咬了咬舌尖,語氣帶上了細微的譏诮。
伊洛裡被激怒了,不是因為文森特對他的蔑視,而是因為文森特做的事情,他壓抑着怒意道:“先生,我隻是個認真生活的王城普通居民,但我在下午看見你做了什麼可恥又卑劣的行徑。”
“哦,可恥又卑劣的行徑?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嗎?”文森特一臉疑惑地看着伊洛裡,似乎難以理解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伊洛裡質問道:“我看見你煽動人們在賜福巡遊期間發起遊行,你讓他們拿出橫幅和旗幟,還鼓舞他們沖擊騎警和車隊,難不成你要否認說這不是你做的嗎。”
“等一下,”文森特被逗樂似的笑出了聲,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亨特先生,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這就是你口中的‘可恥又卑劣的行徑’嗎。”
“那你是誤會我了,這是我在帶領平等黨的支持者進行一場和平遊行……”
伊洛裡實在聽不下去,語氣生硬地打斷了話:“這根本就不是和平遊行,别跟我狡辯說你不知道這種行為的後果可以有多嚴重,蓄意制造混亂和沖突,如果參與者被認定為實行暴動,帝國的法律是會判死刑的!”
盡管伊洛裡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恐慌,而特意壓低了聲音,但此時他的厲聲依然引來了其他人的側目,幸而他們的大多數人并不認識伊洛裡,也對兩人的對話聽得并不真切,所以隻是打眼掃了一下就沒有在意。
文森特不悅地皺眉,聲音壓低道:“亨特先生,你不清楚就不要亂說,我是在為我們的同族争取權益,遠沒有達到你認為的嚴重程度。”
伊洛裡:“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權益能夠靠坐牢争取到,恕我直言,我認為你隻是在利用其他人的生命來為自己謀取政治資本。”
這句話是如此不留情,剝離了所有矯飾的謊言,文森特那雙精光熠熠的棕色眼睛此時緊緊地盯着伊洛裡,冷冷道:“亨特先生,或許你說的話、發表的文章都很有道理,但真正的權利不是在紙面上寫幾句話就能得到的。”
“紅血人天生處于劣勢之中,我們不流血不竭力争取,那些藍血人根本不會将我們當一回事,認真對待我們的訴求。”
“至于你所擔心的定罪問題,呵,我不認為藍血精英們會在現在貴客來訪的敏感時刻鬧出這等醜聞,把一千名紅血人關押懲處的風波可不小呀。”
“我們的社會是像自然界那樣弱肉強食的,我做的事情隻是号召大家團結起來反擊這些不公,我不認為這可以被稱之為‘可恥又卑劣的行徑’。”
文森特這套野蠻的思維震驚了伊洛裡,伊洛裡怒極反笑,碧綠的眼眸裡升起光焰,“哦是嗎,那你倒說說如果這個暴力的計劃真按你想的那樣完美,為什麼我們的人反而更加受傷,遭到警察的毆打。看看這監牢裡的人,他們中有一大半都是被無辜牽連的。”
伊洛裡示意文森特看向周圍,不少人焦慮又局促地攀着欄杆,很明顯是對發生什麼事情還不甚明了。
文森特對此現狀沉默了。
說到這裡,伊洛裡的情緒反倒冷靜了一點,低聲道:“誠實點承認,從騷亂發生的那一刻,整個計劃就已經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你這樣打着為紅血人争取權利的旗号将我們推到風口浪尖,就是在把紅血人綁在你的戰車上,用脆弱的玻璃來擊打堅硬的堡壘,而你呢,還在愚蠢地期待玻璃能夠劃傷堡壘。”
他眼眸的碧綠在昏暗中呈出一種墨綠的色澤,聲音極輕地說:“如果那些高層的藍血人決定采取殘酷的措施對待這次事件,任你有什麼期待都不會成真,很多人會因此死去,而你完全無法負起責任。紅血人确實要争取權利,但絕對不是按照你的方法。”
文森特的嘴唇抽搐了幾下,想說些什麼來反駁,卻無從開口。
末了,他還是露出了無懈可擊的微笑,說:“亨特先生,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思想的人太多,我們才會一直遭到藍血人的漠視。”
此時伊洛裡已經不願意理會完全無法交流的文森特了。
嘈雜的人聲如沸水般一刻不停地沸騰,然後在某一時刻,它忽地冰凍了起來。
數個氣勢洶洶的獄警突然在走廊出現,他們踏着沉重的步伐,用手裡的警棍狠狠敲打監牢的鐵欄杆,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不想挨打就都給老子閉上嘴,紅血蟲們!”
他們接着兇神惡煞地喊:“伊洛裡·亨特在不在?”
“這裡有沒有一個叫伊洛裡·亨特的人?”
突然被點名的伊洛裡擡起頭,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到欄杆前,回應道:“我在這裡。”
走在獄警最前頭的藍血警司停下腳步,望向發出聲音的伊洛裡。
“伊洛裡……亨特?卷頭發、綠眼睛,哦沒錯了,原來就是你啊。”
警司咧開一個令人不舒服的笑,嵌在嘴巴裡的一顆金牙露出來,他像在看一個迷你寵物一樣看着伊洛裡,說:“你還真是走運,有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親自來保釋你。”
“開門!”他粗聲命令着。
下屬打開了門,把伊洛裡從監牢中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