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準走!”眼見兩個人就要離開,尤金暴喝一聲,他推開來勸自己的馬裡奧,锃地一聲抽出地上的佩劍。
“馬裡奧,你還愣着幹什麼,過來幫我一起收拾這小子啊。”
“收拾什麼,你别再發瘋了。克裡夫還在俱樂部等着我們,快走吧。”
尤金看出來馬裡奧的忌憚,更是惱怒:“什麼,難道我要忍受剛才的侮辱嗎,隻是一個矮小的紅血人而已,你在怕什麼?”
馬裡奧卻是從後邊用力箍住尤金的手,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說:“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看那人袖口的槲寄生紋飾!那是卡斯德伊的标識,證明他是為黃金公效命的人,真刺傷了他你不想活了嗎?”
尤金循着馬裡奧的手指望向那大衣的衣袖,在看見那威名赫赫的家徽圖案時,一時臉色變得青白。
“啊……操!”許久,尤金臉都漲紅,才憋出來一個髒字,他隻能恨恨地看着兩人離開。
直至從傑弗裡布行回到村子裡,碧翠絲都一直處于尴尬得無法直視伊洛裡的狀态中,整個人局促不安到了極點,生怕伊洛裡跟她的媽媽提起剛才發生的事。
也因此,她刁蠻的舉止反倒收斂了些,坐在離伊洛裡最遠的地方,身子微微縮起來,盡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芭芭拉看兩人的氣氛古怪,很想問碧翠絲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眼下的氛圍實在怪異得她開不了口,隻好忍着,在心底自己猜。她氣惱地瞪了一眼碧翠絲,心裡想肯定是這個犟丫頭又幹了什麼好事,等到家了,就有這丫頭好果子吃了。
從那行為不端的軍官的話中,伊洛裡知道碧翠絲或許在做對她自己不好的事,但他沒心力在意,碧翠絲的選擇是她個人的事,他不打算參與其中,更不打算當通風報信的人。事實上,他甚至對碧翠絲有點漠然,不關心她。
他知道這不好,他應該富有同情心,即使對不那麼親切、甚至過分挑剔勢利的親戚也要保持關心和友愛,如果是以往,他會跟碧翠絲說上一兩句建議,讓這個疏遠的表妹就算是為了父母考慮也要慎重交友,但現在有太多心理壓力在壓着他,讓他不自覺地冷漠了些。
伊洛裡想到狄法問的問題,【還要多久,你能夠回來?】
因為這句話,一種深沉的憂郁像森林中的霧氣彌漫了他。
伊洛裡想:今天跟父母告過别,就走吧,趕最晚的一列末班車穿越半個帝國,回到塔奧平原,去直面自己的選擇。
-------------------------------------
村子東邊,有一間外牆粉白色的圓頂房子——正是坎普爾一家的居所。
芭芭拉在客廳裡一邊縫蕾絲一邊念叨着:“都已經過去三天了,伊洛裡一次也沒有上門來拜訪,也沒有邀請你外出,一定是你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早就該看出來的,我們回來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分明就是有所不滿。”
碧翠絲高聲尖叫:“媽媽,我說了,我什麼也沒做。說不定就是他耗費了精力挑挑揀揀那些蠢到家的藥材,又或者是想到了什麼無聊至極的諺語問題,所以就沒有心情說話!”
她以這種方式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确實沒做什麼好事,跟一個作風不良的軍官在大街上糾纏這種事情,一定會讓芭芭拉抓狂的。
說實話的,盡管她在整場沖突中都是沒起到任何積極的作用,但是她看到伊洛裡出人意料的一面,某個程度上這讓她對伊洛裡的好感大增,對這個看似木讷的表哥多了一些少女情愫。
她一直喜歡軍官,就是喜歡軍官的那種危險又迷人的職業特質,現在一個會用劍的學者表哥,并不是完美地契合她的擇偶喜好,卻已經足以讓她産生諸多遐想。
“媽媽你就别再唠叨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一趟斯諾表伯的家,邀請伊洛裡表哥跟我一起去踏青。”
芭芭拉擡起頭,狐疑地看着碧翠絲,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這個女兒有多麼的犟,“你是說真的嗎?”
“我承認,那個呆頭呆腦的表哥似乎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糟糕,我覺得我可以跟他再拉近點關系。”碧翠絲咬了咬下唇,像貓兒一樣的眼睛微微睜大,她生得美,當她做出這個表情時就總是給人一種惹人憐愛的感覺。
“事實上,你們都不需要再忙活了,”坎普爾剛進門,手臂搭着脫下來的衣服,他說了這麼一句。
碧翠絲:“爸爸,這是什麼話?”
坎普爾摸了一下自己的八字胡,說:“我剛才在教堂前碰見斯諾和艾莎,他們說,我們的表侄伊洛裡已經在兩天前離開了村子,而且短時間内不會回村子。”
“天呐,怎麼會就這樣離開了,連一個招呼都沒有。哦——”芭芭拉一個走神,刺針深深地紮進了手指裡,血流出來沾到純白色的蕾絲。
-------------------------------------
今年從尖錐冰原流溢出來的元素瘴氣比以往都要更冰寒刺骨,劇烈的氣溫變化使得伊洛裡好不容易趕到錫鉛城的當天就下起了大暴雨。
城市像在雨幕中傾覆,冷風夾雜冰雨噼裡啪啦地砸在毫無準備在街上找馬車的伊洛裡身上。
“你現在能去灰鑄鐵城堡嗎?”伊洛裡好不容易找到一輛還願意載客的馬車,他大聲地問道。
雨聲太嘈雜了,伊洛裡聽不清楚車夫在說什麼,隻看見冷漠的車夫點了點頭,比出一個數字,說道:“如果加錢的話,立刻就走。”
“那可以。”伊洛裡連忙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逼仄的車廂内部不能禦寒,伊洛裡渾身又濕又冷,但沒辦法換上一件幹爽的外套。
他沒想過自己可以活着離開,或者至少沒辦法提着行李箱光明正大地從城堡的正門走出,所以除了錢包、一瓶添加了憂郁菇粉的葡萄酒和隐身粉之外,他什麼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