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下,已經竣工的玻璃花房如同首飾盒中的鑽石,透亮的玻璃穹頂折射着燦爛光芒,白石的基底擡高了它,将它襯成殿堂般的建築。
“這是……禮物?”伊洛裡不可思議地看向狄法。
狄法推開了玻璃門,裡面所有園藝用具如小鏟子、灑水壺、釘耙等一應俱全,與此同時,水龍頭的高度設置、水桶的大小、桌椅的比例,都是按照紅血人的标準打造,精緻又恰如其分。
狄法:“雖然你是看着它一點點建起來的,既不神秘也不驚喜,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這間花房屬于你,從頭到尾都為你修建。”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還以為這是為城堡而建造的……”伊洛裡的聲音弱下去。
贈送的不再是無機質的物件,而是充滿生命力的土地。這是不是說明,狄法對他的情感也如這四季常溫的花房一樣,有了溫度,一日日加深?
“灰鑄鐵城堡受從尖錐冰原吹過來的元素瘴氣影響,氣溫總是不如人意,”狄法冷漠的面容似乎也染上了一絲陽光的溫度,寶石藍的眼睛像湖泊一樣柔軟,“但玻璃花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截留陽光的熱量,我問過一些植物學家,他們說一些比較耐寒的花還是可以在這裡面種植的。”
沒有能夠調控溫度的魔法,這是現下建築技術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
狄法不說,但他其實一直會不安伊洛裡接受不了長久地生活在這裡,他是紅血人,從小就在溫暖的南方成長,喜歡花開滿園的春天。
如果有那麼一天,伊洛裡厭煩了寒冷,厭煩了隻有黑白的四季景色,不想再留下的話,狄法希望這個花房能成為挽留住他的理由之一。
狄法冷靜地審視着自己,知道自己城府太深,心機太重,就算面對愛情這樣柔軟的情愫,他還是隻能用藍血人的方式來謀算,對伊洛裡的好不夠真誠不純粹,但他控制不住這麼做,光是想象一下伊洛裡會離開的可能,他就幾乎要失去理智。
藍血,算計愛到極緻,在某種程度上就跟無愛的怪物一樣。
狄法看着伊洛裡在自己為他打造的花房裡來回走動,他知道這個禮物已經成功地取悅到了小小的紅血人。
伊洛裡環視一周,走到小桌旁,桌面一角放了七八個布袋,每個布袋上面還綁了一個說明标簽。
伊洛裡認出來上面是狄法的筆迹,鐵畫銀鈎,字字有力,說明着這個布袋裝着什麼花種,在什麼樣的溫度下生長,用什麼土壤栽培最适合。
“你還特地去了解了不同的花的生長習性嗎?”
狄法沒回答,他的目光從鋪滿松軟的土壤的花圃上移開,道:“你總不可能隻要茶花樹就滿足了。”
海伍德隻是派人去錫鉛主城裡的花店裡把聽起來合适的種子都買了下來,很粗糙地分了個類,伊洛裡真要拿來種的話,還得再自己查種植須知,所以這些标簽牌是必須的。
“那麼,你滿意這個禮物嗎?”狄法問道,俯下身等待伊洛裡的回應,像等待落在自己掌心的一粒糖果,克制着,卻又流露殷切。
伊洛裡覺得既冷又熱,他配不上這麼多的好,狄法毫不掩飾的讨好和情愫隻令他覺得羞愧難當,幾乎要被壓垮。
他不敢想象自己辜負了這份深情,狄法會有多受傷,報複起來又有多可怕。
“h……好,”伊洛裡聽見自己仿佛卡了殼一樣的聲音,“太好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狄法摸了摸伊洛裡的臉,如願得到了甜蜜。
狄法說:“不用,隻要你在我身邊。”
有一刻,伊洛裡确信自己再次聽見了自己鼓噪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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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九月下旬,灰鑄鐵城堡最炎熱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柳絮般的飛雪和冷風又重新籠罩這片北境土地。
伊洛裡在玻璃花房裡播撒下了耐寒的麝香豌豆和風信子等花種,幾乎每天都會去那裡照管那些小小的綠苗,他不要仆人們代勞,堅持自己來澆水和施肥。
一方面是他不想駁了狄法的好意,另一方面則是他也想找點事情消遣,灰鑄鐵城堡的冬天實在太漫長,入目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如果能栽種出些許不一樣的色彩點綴生活,那就不至于太過難熬。
一天早上,伊洛裡蹲着身子在花圃邊用小鏟子翻松土壤,手上沾滿浮土,理查急匆匆地進來了。
理查手裡拿着一封信件,語氣急促地說:“教授,您有一封查紐卡大學寄過來的加急信件。”
“誰發來的加急信件?給我看看。”伊洛裡一聽是加急信,也顧不上洗手,就接過了那封面上蓋了一個代表“緊急”的紅色郵戳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