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裡拆開了信封,信紙邊緣微微發皺,似乎曾經有忍不住滑落的淚水滴在上邊。母親娟秀的筆迹映入眼簾——
【 伊洛裡,你爸爸在去往飛鳥城尋找索菲的時候遭遇了劫匪,劫匪搶劫了他,幸好一支軍隊路過把他救了下來,将陷入昏迷的他送到了城裡的聖瑪麗醫院,你的堂弟林奇——如果你還記得他的話,以前拜訪大伯家時你總跟那個小男孩一起玩耍——已經趕往那裡照顧他,他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快去飛鳥城紅葉大道14号的聖瑪麗醫院的3号病房找他們。
等找到他們後,請立刻給我寄信,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真的很擔心,林奇沒告訴我更詳細的消息。我會一直在家等待你的來信。 】
信的落款日期是五天前。
伊洛裡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很簡短的一段話,傳達出來的信息卻像是一枚子彈擊中他的心。
爸爸被劫匪攻擊了?傷到什麼地方?嚴不嚴重?
一股無比巨大的、随時有可能會失去至親的恐懼感襲上了伊洛裡,他甚至一時間頭暈目眩,還是理查扶了他一把,他才能站穩。
“我、我要去飛鳥城,現在就去。”伊洛裡語無倫次地說,脫下身上的圍裙就往外走。
理查擔心地追上伊洛裡,說:“教授您要往哪裡去啊,現在可沒有去錫鉛主城的馬車。”
他勸道:“等老爺回來,您向他申請坐馬車去主城,再在那裡搭火車去飛鳥城好嗎,老爺肯定不會拒絕您的。”
伊洛裡焦躁地說:“那樣就太遲了,我的家人現在需要我,我等不及。”
他沒時間等狄法回來,再跟他絞盡腦汁地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突然外出,此時他隻想盡一切可能,快點趕到父親身邊。
伊洛裡想到每日都會按時送蔬菜入城堡的馬車。
“理查,運送蔬菜的車現在還沒有離開城堡對吧?”
理查瞪大了眼睛,“不不不,教授,那太髒了,車闆上全是污泥和髒水,可不能坐人,它會毀掉你的衣裳的。”
“那就讓它毀掉好了,我不在乎。”
伊洛裡不顧理查的勸阻,執意坐上運菜車,趕到火車站,又匆匆買了車票,在等待火車入站期間,伊洛裡去附近的郵局買了信紙,問工作人員借了一支筆,在信中寫自己已經動身趕去飛鳥城,很快就到醫院,讓媽媽放心。
伊洛裡在信封表面填好要寄往查紐卡大學的地址,才不安地坐上了将前往飛鳥城的那班列車。
哐哐哐——
哐哐哐——
列車和軌道撞擊出的轟隆聲跟伊洛裡七上八下的心律同頻,坐在旁邊位子的人呼呼大睡,伊洛裡擡頭看車廂裡挂着的鐘表,無意識地緊捏手指,覺得度秒如年。
又是這樣。他忍不住想起索菲娅的失蹤,一封信到來,述說着噩耗,然後他的世界就真的從此失去了一個重要的親人,也從此失去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究竟在做什麼啊,我應該一直陪在爸媽身邊,或者勸說住他們不要再為此奔波的,真蠢、真蠢!”盡管心知肚明罵自己沒有任何用,伊洛裡還是自責不已,後悔和痛苦沉甸甸壓着他的胃。
如果他留在紐波加城、留在父母身邊,那現在去飛鳥城找索菲娅的人會是他,而不是年邁的父親,那麼父親也就不會遭受這種傷害。
火車行駛了一天,在第二天的傍晚時分到達飛鳥城站,在橙紅的落日下,一個風塵仆仆的卷發紅血人快步走過落滿楓葉的人行道,目标很明确地奔向位于道路末端的聖瑪麗醫院。
他的衣裳是皺的,行色匆匆,臉色不虞,看起來心頭墜滿了沉重的心事,跟這座一貫散漫慵懶的藝術之都氣質格格不入。
伊洛裡在兩年前來過飛鳥城一次,那時候他是跟父母一起陪着索菲娅去城中的皇家美術學院報道,精靈活潑、才華橫溢的女孩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進入夢想中的學校深造的機會,全家人都沉浸在為索菲娅高興的氛圍中。
那是索菲娅第一次出門遠行,離開父母和兄長的懷抱,她熱烈地奔向新的天地。
【哥哥,我覺得整個世界都為我打開了大門。我會成為想成為的任何人、任何人!】記憶中的索菲娅大聲宣言,她靠在欄杆上,風吹動她的連衣裙,她張開手,仿佛要随風化作鳥兒飛走。
是的,索菲,你赢得了世界,可是這個世界對你并不好,它奪走了你,沒把你還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