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是哪裡痛?”伊洛裡蹲下去看安東尼,小小的手,指關節因為撞到對方的顴骨而紅腫破皮,除了手背上有幾個被保羅用指甲掐出來的印子,其他部位檢查遍了都沒能找出外傷。
“所有人都讨厭死了。”
安東尼的氣音哽在了喉嚨裡,聽起來像細弱的貓叫:“舅舅才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對,這我們都知道。”
伊洛裡拍着安東尼的後背,努力想出合适的安慰,“你有力地回擊了質疑,你做得很棒。”
安德烈絞着手指,死死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哭出來。
就算打架打赢了,他還是滿心說不出的憤怒。
因為該死的,保羅那個混蛋有一點說得他反駁不了,他是真的功課很差勁,不是沒想過用心學習,讓舅舅以自己為榮,但那些知識就是進不了腦子裡。
安德烈難受地看向狄法:“對不起,舅舅,我們是不是又讓你丢臉了?”
狄法對此的回應是搭上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們沒有做錯什麼。”
他又走向安東尼,“哪裡受傷了?”
安東尼用力擦走眼淚,擦得皮膚都紅了,撥浪鼓一樣搖頭,“我沒有受傷。”
他可不願意在舅舅面前表現得軟弱。
狄法沒有說什麼,同樣搭了一下安東尼的肩,“那好。”
語氣沒有起伏,但伊洛裡看見狄法的眼眸,啞然了。
伊洛裡形容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就好像看見陰影下的荊棘,生長着晦暗的銳利,【黃金熱的詛咒從一開始就籠罩着卡斯德伊,家族的敗落早已經注定,寫在了血液中,掙紮并沒有意義,其實一切都沒有意義。】
有那麼一瞬間,伊洛裡心頭緊縮,有種喘不上氣的沉重。
狄法讓仆人帶安德烈和安東尼先回宿舍,打架的事情他會解決好。
伊洛裡不知道狄法在校長室裡跟沙遜·福特說了什麼,總之那個胖校長追出來的時候臉色都是灰白的,絕望得像看見了世界末日一樣。
沙遜不停地試圖辯解,“狄法閣下,我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真的、會有其他老師專門負責……”
狄法冷漠地看着他。
沙遜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突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面如死灰地目送狄法一行人上了馬車。
與來時的平靜相反,回程的馬車車廂内的氛圍緘默得像要凝固一樣。
夜色逐漸暗了下來,車廂沒有通電,仆人們拿着火柴點燃了擺放在黃銅燭台上的蠟燭,蠟淚流下來,搖曳的火光映照得周遭物件的影子也在地面上模糊着晃動。
狄法叫住伊洛裡,說:“伊洛裡,陪我一下吧。”
伊洛裡沒有拒絕的理由,抑或者說他也不想拒絕此時的狄法。
“當然,我當然願意。”伊洛裡猶豫了一下,拿過桌面上的一瓶幹邑和兩個高腳酒杯。
他想,狄法可能需要一個人陪他飲酒,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
站在房門邊的狄法看着他的舉動,沒說話。
伊洛裡為了避嫌,這次出行是跟其他男仆們共用一個房間,而狄法住的房間則要寬敞上很多,還有一個小型露台,能夠清晰地從露台看見星月在天際閃爍。
狄法站在露台邊,摩挲過欄杆的邊緣,煙紫色的光在他指尖下接連亮起,“欄杆外施了屏障魔法,用來擋風和确保人不會從這裡掉下去。”
他話音未落,紫色的光映照到了空中,原本空無一物的欄杆外浮現出一個倒三角形的魔法陣,随着魔力浮動,法陣周遭的空氣也泛起漣漪,像是一塊被風吹動的透明凝膠。
伊洛裡試着用力戳了幾下,像果凍的質感,冰涼且軟,這屏障出乎意料地有彈性,不管怎麼戳最後都能回彈,恢複成原狀。
他正看着法陣,背後貼上來一份再熟悉不過的溫熱。
狄法從後邊摟住了伊洛裡,硬質的戒指咯着伊洛裡的胸口,擁抱也一寸寸地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