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這時抹了一把臉,擡起頭:“拙劣的挑釁可激怒不了我,反倒是你們,這次要是再惹禍,就算你們那‘了不起’的舅舅再開更多的金礦、有更多珠寶,也得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畢竟,大家誰不知道你們一個是草包,一個是什麼都不會的傻子,連五加五的算數都算不清楚,腦子裡隻塞滿肌肉。”
安德烈怒道:“喂,保羅·馬歇爾,你的舌頭要是不想要了我幫你割下來怎麼樣!”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男孩唇紅齒白,但吐出來的話卻比淬了毒的尖針還陰毒,“卡斯德伊已經堕落成暴發戶,你們舅舅就是個渾身銅臭的鐵公雞,所謂的黃金家族遲早會在他手上完蛋,連帶你們都要從這公學裡滾出去,一輩子當個在煤炭堆打滾的打鐵匠,跟你們祖宗一個樣。”
安東尼和安德烈的臉徹底陰沉下來。
宰相府邸的教育真是出乎意料的無禮。
伊洛裡聽了這種奚落都緊皺起眉頭,再怎麼在朝堂政見不合、怎麼針鋒相對,教小孩說這種完全就是為了侮辱人的話也實在太過分了。
即使親眼沒見過内厄姆·馬歇爾,伊洛裡也對那個總是一副正直慷慨的模樣在人前演講,親吻嬰兒又慰問老人的大宰相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
保羅還想接着說,安東尼猛地像顆炮彈一樣沖出,一下就沖到保羅的面前,揪着保羅的領子,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這個嬌貴的小少爺的臉上,“臭嘴!臭嘴!再說啊,你今天死定了!”
這發生得太快了,在場的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攔住安東尼。
安東尼的拳頭極重,一拳下去砸斷了保羅的鼻梁,鮮血四濺。
“啊!!”保羅痛得尖叫起來,獵鹿帽從他的頭上掉下來,被安東尼踢得老遠。
他可憐地想要掙紮,但他的力氣根本比不上天天揮鉛棒的安東尼,隻能被按着單方面毆打。
“你們愣着幹什麼,快把這個瘋子從我身上扯開啊!”保羅聲嘶力竭地喊仆人。
仆人們臉色都白了,慌張地走近,“哦不,保羅少爺!”
伊洛裡忙上前擋住他們,“站住!兩位身份高貴的紳士正在公平決鬥,你們想幹什麼!”
亞瓦爾帝國崇武,不禁止私人決鬥,兩個身份相當的男人在有無法調和的分歧時,幾乎都是通過最原始的暴力來解決的,而這種決鬥神聖得決不允許第三者的幹預,否則不公平取勝的一方将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保羅憋紅了臉,“唔!這不是——”
他想說這是屁的公平決鬥。
安東尼捂住他的嘴,保羅隻能發出痛苦的嗚嗚聲。
伊洛裡冷漠地看着還想動的馬歇爾家仆從,冷聲道:“少爺們打架,你們敢碰安東尼少爺一下,狄法公爵有無數種說法讓你們上審判席!”
這是虛張聲勢,但現在馬歇爾家人多勢衆,他隻有自己一個人加兩個小孩,不搬出狄法的名頭,肯定要吃虧。
男仆們不敢動了,面面相觑,隻是給宰相當差,可不意味着他們就願意冒着要上絞刑架的風險都要幫嬌縱的小少爺解圍。
“上審判席?”一個很輕蔑的呵笑聲響起,黏稠得讓人想到流動的污水泥漿。
“我倒想知道一個卑賤的紅血人有什麼資格威脅馬歇爾家族的仆從,攻擊馬歇爾的血脈呢。”走過來一個約莫有四十七八歲的男人,他魁梧且胖,像一個大型水桶,穿着色彩繁複到誇張的長袍,眼底下方分布濃重的黑眼圈,眼角有密麻的笑紋,可以看出來他應該經常笑,但此時嘴角卻是陰沉地下壓。
内厄姆·馬歇爾走到癱在地上的小兒子旁邊,“保羅,快站起來。”
“你看你,這像什麼樣子,連個架都打不赢,真為馬歇爾這個姓氏蒙羞。”
保羅不可一世的孔雀樣子被徹底打蔫,格子紋獵裝皺巴得像菜幹,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也亂成雞窩,更顯眼的是他挨了好幾拳的眼窩,此時淤青已經黑紫。
“父親……”保羅委屈得不成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但又死死咬着下唇忍住了。父親不止一次說過厭惡他總哭哭啼啼的模樣,太軟弱太無能,簡直不配馬歇爾之名。
保羅揪着内厄姆的衣角,指着安東尼,道:“是他趁我沒有防備先動手的。”
伊洛裡不着痕迹地把兩個小孩都拉到自己身後,說:“宰相閣下,是您的小馬歇爾少爺侮辱卡斯德伊是暴發戶,失禮在先,兩方都有過錯,即使賠禮道歉,小馬歇爾少爺也要道歉。”
内厄姆陰森的小眼睛剮過安東尼和安德烈,再到伊洛裡的臉。
内厄姆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嘴角,“呵,紅血人。”
如此蔑視,就像在看一隻要被踩死的陰溝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