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法很奇怪,但除了海伍德之外,安德烈和安東尼完全沒留意,興高采烈地一人各拉着伊洛裡一隻手,昂首挺胸地領着人往展館去。
路上還有許多其他來報道的學生,他們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打着領結,俨然一副端正小紳士的模樣,身邊或多或少都跟着一兩個仆人。
甚至還遇到好幾個跟安東尼安德烈一個班的同學,隻是面對同學熱情的打招呼,兩小孩的态度都不熱絡,這時候冷着臉倒跟他們的舅舅神似。
伊洛裡都懷疑是不是卡斯德伊天生都不愛搭理人。
在走遠點後,安東尼像是被剛才衆人的殷勤給肉麻到了一樣,誇張地搓着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我讨厭那些膽小鬼和馬屁精,平時笑着跟你玩,一旦有什麼事,就他們跟老巫婆告狀告得最兇。”
“老巫婆”是安東尼單方面給年級教務長起的外号,據他所言,那位六十七歲的女士常穿一襲黑色長裙,臉上的皺紋多得像是黑巫女面具會有的紋路,沒有人情味又教條死闆,她是這所學校裡唯一一個敢在卡斯德伊小少爺犯事時用戒尺打他手掌心的老師。
伊洛裡倒是對安東尼說的讨厭不以為意,這麼多天相處下來,他早就知道小孩說話口是心非得要命。
展館是典型的古典建築樣式,外牆是由紅磚砌成的,屋頂都為方形尖塔形狀。
進了裡面,大廳中央,展櫃一步一格,圓弧形的玻璃罩下擺放了琳琅滿目的稀有标本。
“火鱗蝶、豬癡癡……就連五十年生的風暴果都有?”伊洛裡一個個标本看過去,念出展櫃上的标簽。
這裡連查紐卡大學沒有的标本都備齊了。
安德烈對伊洛裡的反應很滿意,笑嘻嘻地說:“就說你會喜歡的啦,是不是很棒!”
伊洛裡心想:怪不得有錢人搶破腦袋都想把自己的小孩塞進公學,這麼豐厚的學習資源都夠供出來一個三星魔法師了。
安德烈拉着伊洛裡繼續往裡邊的回廊走,一邊說:“這些都不算什麼,還有更好的呢,我帶你去看。”
安東尼就在後邊推伊洛裡,催促着:“快走快走。”
轉過拐角,伊洛裡忽地覺得自己被拉着的手一緊,低頭看兩個小孩,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臉一下子都繃起來,像是看見了什麼無比反感的東西。
“怎麼了?”伊洛裡問。
安德烈努了努嘴,很不屑,“啧,晦氣的傻子也來了。”
傻子?
伊洛裡不明所以地看過去。
迎面走來一個小男孩,臉上還有未褪的嬰兒肥,隻是跟稍顯稚嫩的外表不符,他一頭金發梳得闆闆正正,穿的不是校服,而是帶紅棕色格子條紋的獵裝,頭上戴一頂花色相近的軟呢獵鹿帽,跟周遭清一色黑白灰的襯衫加校服一比,俨然一隻愛出風頭的小花孔雀。
怎麼說呢,有種小孩偷穿大人衣裳裝成熟的感覺。
男孩剛一走近,安德烈就捏着鼻子用手扇風,“我就說怎麼突然這麼臭,原來是臭屁鬼‘保羅’來了。”
說着他還表演欲大爆發地翻了個白眼,好像真被熏到要暈過去。
這拙劣的表演看得伊洛裡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怎麼之前沒發現安德烈還能這麼讨嫌呢。
保羅·馬歇爾本來還埋頭整理着自己前口袋裡的手帕,一聽這戲谑的調子,擡頭看見是不出意料的卡斯德伊兩兄弟,臉頓時更黑成鍋底。
他皮笑肉不笑,“喲,這不是我們的‘笨蛋兄弟二人組’嗎,好久不見了啊,安德烈,回家反省那麼好幾個月,這下能認全34個古大陸語字母了嗎?可不要又當堂被伯頓老師點名,答不出來惹得全班同學發笑。”
安德烈“嗤”一聲,雙手抱臂,譏笑道:“再怎麼文盲,也好過某人連小女生都跑不過,一摔倒就哭得一手鼻涕,哭着喊要媽媽,真不知羞。”
保羅·馬歇爾把絲綢手帕扯得都變形,“住嘴,卡斯德伊蠢驢!”
他氣得渾身哆嗦。
伊洛裡拉了拉安德烈,“這孩子是誰,你們怎麼鬧得這麼僵?”
安德烈斜保羅一眼,滿不在乎地答道:“他姓馬歇爾,保羅·馬歇爾。”
這個姓氏一說出來,接下來就不需要任何解釋了。
姓“馬歇爾”,能夠入讀學生皆是權貴出身的名門公學,又有底氣跟黃金族裔的少爺嗆聲,整個帝國數遍,伊洛裡能想到的就隻有跟狄法·卡斯德伊一向政見不合的大宰相。
“他是……内厄姆大宰相的小兒子?”
伊洛裡都數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報紙上看見這新任大宰相作為皇室代言人發表的演講,内厄姆·馬歇爾不能說像他的曆任前輩一樣謀慮深遠,也不能說手腕強硬,有力地為帝國掃除了外交障礙,但奇就奇在他深得皇帝信任,隻不過七年光景,就成為宮廷新貴,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正處于最有底氣的時候,對作為老牌貴族的卡斯德伊,确實有不低頭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