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裡訝然地眨了眨眼睛,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肯定過,滋味很複雜,但大多情緒是好的,“那看來我需要從明天就開始讀冶煉和礦石相關的書籍了。”
“你會勝任的。”
“城堡裡沒有的書,你都可以吩咐人買來,”狄法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時針已經走過“VII”的一大半,“明天我也會跟海伍德說明這件事。”
他解開自己的袖扣,松開領結,很随意地脫下了外套,放在椅子扶手上,明日會有專人來打掃房間并且将衣服收去洗。
這個動作提醒了伊洛裡,原來已經這麼晚了,他們下了很久的棋。
伊洛裡猶豫着,要怎麼做?狄法會希望他留下來嗎?
在伊洛裡猶豫的時候,狄法已經俯下身,雙手壓在長椅的扶手上,将伊洛裡圈住,煙草氣味萦繞着他。
“伊洛裡,你今天總是在走神。”狄法點點伊洛裡的眉心,涼得伊洛裡下意識擡頭。
“還在擔心什麼,都一并說出來。”
男人的聲線低啞,煌煌熔金在他的右眼中漫覆,深深汪洋在他的左眼中洶湧,詭麗的豎瞳收縮成一條極細的線,鎖在伊洛裡身上。
伊洛裡的心顫抖了。他看出來狄法的期待,像深埋礦山裡的寶石,幽暗中閃着微光。
伊洛裡想說的有很多,但是沒有一句話能夠說出來。
伊洛裡咽下一口唾沫,“狄法,你能夠稍微低下頭嗎?”
他是先示愛的那個人,已經決定好了,這是正确的選擇,所以沒什麼好别扭的。
伊洛裡直起身,親在了狄法的側颌,他抱住人,道:“謝謝你特意回來陪我,我很高興。”
聲音透過襯衫傳出來,悶悶的。
伊洛裡感覺藍血公爵的手撫過自己的發頂,聽見低低的回應,“嗯……”
這天晚上,兩個人是相擁着入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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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铎公學開學這一天,烏雲蓋頂,偶有幾縷雨絲劃過,落在庭苑中。
華麗的馬車前,四匹獅鹫有些躁動不安地扯着系在脖頸上的鐵鍊,它們兩翼的羽毛金黃得豔麗,微微發出亮光,收攏在身上,強有力的前肢長有鋼刀般鋒利的四指鷹爪,光是遠遠看着,就令伊洛裡心驚膽顫,也對卡斯德伊一族的威勢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像獅鹫這種強悍又稀有異常的飛行獸可不是普及于富人階層的翼飛龍,在亞瓦爾帝國内,隻有皇室貴胄以及公、侯這兩等高級貴族才有資格役使獅鹫,而要馴養一匹獅鹫,那花銷是按日以千金來計算的,一些貴族就算有資格馴養,也無力負擔。
伊洛裡站在大門前,看着男仆們把旅途中會用上的物件以及安東尼和安德烈的八個大行李箱搬進車裡。
“好煩。”站在旁邊的安東尼氣鼓着臉。他一萬個不願意上學。
兩個小孩的表情跟這陰雨天一樣不好,嘴角都要耷拉到胸口上了,一想到又要困在學校好幾個月,聽那些老古闆絮絮叨,怨氣比冤死的鬼魂都大。
而狄法當沒聽見外甥們的抱怨,他今天的着裝很正式,馬甲、燕尾服、高禮帽,禮服腰線收得利落,站姿筆挺,他本就冷峻的五官,此時更是一絲波動都沒有,從外表上看,是一位再沉穩英俊不過的紳士。
他走到獅鹫身邊,摸了摸獅鹫那雙寬大又羽毛鮮亮的羽翼,低聲跟車夫交代着什麼。
伊洛裡有些羨慕,不過雖然他也想要摸摸獅鹫的翅膀,但是他還沒渴望到自找麻煩的程度,卡斯德伊的獅鹫似乎也跟這個家族的人有着如出一轍的暴烈和高傲。
很快,仆人把行李都放好了,又把一個腳踏擺在了地上,海伍德站在旁邊拉開車門,手背在身後,俨然一副高傲的模樣。
狄法交代完車夫走回來,站在車廂旁等伊洛裡先上車。
伊洛裡踩上車廂突出來的橫木——
其中一匹獅鹫似乎因為見到主人很興奮,蓦地發出一聲啼鳴,仿若獅吼,又像鷹鳴。
它帶動起周遭的獅鹫也跟着一起騷動,馬車頓時劇烈地前後晃動,還沒站穩的伊洛裡發出一聲驚呼,不受控制地往後倒。
“等、等!”
眼看就要臉着地撞到草地上,千鈞一發之際,伊洛裡抓住了狄法的衣袖。
車夫見情況不對,拽住了獅鹫脖子上的鐵鍊,猛地一拽——
獅鹫雙翼猛地撲扇,一時間狂風大作。
“老爺,小心啊。”好幾個男仆忙上來,一人扯住一匹獅鹫,刻在鍊子上的六芒星陣光芒大作,拘束住了獅鹫們。
伊洛裡心跳得失常,不是說笑的,剛才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真要摔斷脖子了。
“伊洛裡,你還好嗎?”狄法緊緊摟住伊洛裡的腰身,眼睛在伊洛裡的身上逡巡,試圖确認他的情況。
伊洛裡這才注意到自己幾乎整個人都挂到了狄法身上,周圍人都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
伊洛裡:“我、我沒事。”
他佯裝鎮定地從公爵的身上下來,試圖忽視周遭人驚疑的目光。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算臉朝地地摔,也不會糊塗到扯狄法的袖子。
伊洛裡尴尬地咳嗽一聲,“我上車了。”
撥開由貓眼石連綴成的簾子,在看見裡面的景象後伊洛裡不由得愣住了。
與外觀不一樣,馬車内部别有洞天,空間大得幾乎相當于一個五口之家的公寓,卧室、浴室、廚房、客廳等功能區一應俱全。
可以說就是一個能夠移動的魔法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