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沒下水。”張宛想了想,“八成是溜别處玩了。”
看着張翼他們三個給凍的不輕,她先讓人把他們三個送回去。
張爾說:“幹媽,小照不會自己跑回去了吧。”
這倒也不好說。
這小子總是不走尋常路的。
“如果他回去了,就着人來通知我。”
此時夜色已經完全黑了,冬日天色本就暗的早。
她正想着下一步要怎麼辦,突然猛地回頭,指向湖中心。
“那裡……”
許呈也感覺到了,幾乎和她同時轉頭,頓時瞳孔劇震。
“那是——”
隻見湖中心,不知何時突然燃起熊熊的火光。
許呈啞聲說:“那不是後湖黃冊庫?!”
說起來,應天是留都,依舊設有六部。
北京有的那一套,它基本都有,但多是一些養老部門。
不過有兩個例外,一個是兵部,一個是戶部,都是掌實權的。
兵部,需管轄南直隸和周邊各省的防務、驿站、車馬。畢竟應天作為留都,最本質的職能就是守備。
戶部,則負責南直隸的稅賦,代管浙江、江西、湖光的稅賦。
這幾地的稅收,幾乎是全國一半了。
除此之外,它還管理全國的鹽業和黃冊。
鹽業好懂,所謂黃冊,就是大明的戶口本。
上面以戶為單位,詳細登載鄉貫、姓名、年齡、丁口、田宅、資産。并按從事職業,劃定戶籍,主要是民、軍、匠三大類。
大明洪武十四年推行黃冊制度,就是各地每十年搞一次人口普查、編造一次賦役冊籍,一式四套。
其中三套用青色封、稱青冊,由布政司、府(州)、縣各存一套。
一套用黃色封面、上交戶部,稱黃冊。
洪武年間,帝國的首都還在南京。
朝廷就挑選了玄武湖上的島嶼,用來放置每屆的全國新冊。
然後,通過對比清查,厘校訛舛,彙總戶口、田土、稅糧總數,進呈禦覽。
如今,雖然遷都北京了,但黃冊庫還是留在南京,依舊還在這湖心島上。
庫内禁絕燈火,湖内外防衛森嚴,平時與外界完全隔絕。
你若想要遊湖泛舟、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就連湖内生産的魚、蟹、茭、茨、薪、草,也不許周邊湖民打撈采摘。
每年隻允許附近居民在冬季指定時間到湖内打魚兩次,每次限期五天。
至于這管理參與黃冊庫的官吏,若有敢有私受财物、偷抄洗改黃冊者,不分首從、皆斬!
“是黃冊庫燒了!”
許呈心想,完了完了完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了!
張宛想的卻是,一邊是趙小照不見了,一邊是黃冊庫着火了?
這近在咫尺啊,可不能怪她瞎聯想。
“這兩者,該不會有什麼聯系吧?!”
難道——是那小王八羔子燒的?!
可是,就算趙小照想,他又沒有翅膀,怎麼可能飛到湖心去?
冷風中,張宛的額角卻出了汗,眼皮子跳了又跳。
左右都跳,這也分不清是吉還是兇。
“許呈。”
“夫人。”
“帶着東廠牌子嗎?”
東廠?許呈驚訝,她竟然知道自己是東廠的人?
雖然暗處有人的事,張宛也知道。
但他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清楚地知曉大家的身份。
“在。”
許呈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
他知道這一家子不是凡人,但總也不可能是仙人吧。
“你先去查看黃冊庫的事,到底是什麼原因。”
“那少爺……”
張宛閉上眼睛:“他的事,我有數。”
隔着寬闊的湖面,他們也能感覺到對面火光沖天。
這些精心保存的黃冊,就這麼灰飛煙滅了。
自然,冊子一式四份,少了這一份,還有那三份,不是什麼大事。
可張宛不記得曆史上有後湖黃冊庫失火之事。
如今他們一來就有了,看來她和趙小照、其中一定有一個瘟神。
嗯,趙小照的可能性更大。
“這火能救嗎?”
不過,此時就在島上的趙小照,關心的已經不是火救不救的問題了。
而是他的小命保不保的問題。
這火,是真的已經燒到他的眉毛啦!
不是誇張,是真的!
趙小照左顧右盼,突然一雙大手一把抱住他,把他拎了起來。
然後輕車熟路直接夾在自己胳肢窩裡。
還不等他大叫,來人直接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不過,因為火燒的噼裡啪啦的,裝黃冊的木架子更是倒的稀裡嘩啦。
所以他沒聽清對方說的什麼,隻依稀聽見前三個字。
“小殿下……”
小什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