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夜色,好酒上頭,外面又都是俠客武士,劃拳劃得盡興,倒是醉倒在營帳中了。
旁邊還醉倒了幾個不服輸的男子,幾個人醉得不省人事,仍不服輸。遊時宴模模糊糊聽見他們還在吹牛,不忘不服輸地附上自己的“戰績”。
“我真下過鬼域,”遊時宴嘟囔道,“你們相信我。而且裡面還要買路錢的,不給買路錢根本過不去。”
旁邊的男的大概喝高了,忽然感慨道:“我相信人,人卻一直害我。我害怕鬼,鬼卻從未害我。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啊!”
中二到有點像伏淩君。遊時宴聽笑了,醉倒在桌子上,“要進鬼域的話,你給不給買路錢?”
他問完,衆人還沒反應,遊時宴已經倒頭睡着了。
紅爐暖帳,俱是溫煙軟火。窗外的寒風吹着鵝毛大雪,融在霧蒙蒙一片的蒼茫大地中。而帳内的炭火發出幾聲脆響,朦朦胧胧間,消解了寒冬的寒意。
遊時宴聽見融雪從檐前滴落的聲響,隐隐約約想起了在鬼域的時候,跟昭明太子插科打诨的那幾個月。
他裝未婚妻,倒一點沒裝出賢惠的模樣,夜半醒了,還是昭明太子叫他起來,問他今日天冷,要不要多加一層被子。
鬼域一輪紅月隐在情人眼底,昭明太子年紀比長厭君要小,碰上他的肩膀的時候,珍重又小心,輕輕的薄被放在頸上的時候,幾乎溫和到了極緻。
那樣澄澈而輕柔的視線。遊時宴長睫一顫,伸手抓住那雙手,不依不饒地追問道:“殿下,你說你進鬼域,要不要付買路錢?”
他長得漂亮,桌上的燭火映照着淺薄的九州地圖,眉眼像是揉進了山海。
是喝多了嗎?秦意一怔,嗓子不知為何有些啞,“什麼?”
遊時宴眯了眯眼睛,重影的景象分不太清,狡黠道:“怎麼,殿下平常也是要賒賬的嗎?不是最正經,絕對不會犯錯的嗎?”
秦意心跳亂了一下,不知是被撩撥得心亂,還是遊時宴所做恰好正對他的想法,刻意道:“賒賬的話,你會來讨嗎?”
昭明太子什麼時候這麼有意思了?遊時宴以為他會一本正經的說不能賒賬,笑得湊到他面前,“殿下,你準備怎麼賠我?”
他離得秦意太近,秦意俯下身,一股淺淺的酒香傳來,鬼使神差道:“實在不行,我賠給你。”
這就有點太會說話了。遊時宴眨了眨眼睛,仔細看着他,看了一會後,“突然變聰明了。等等,我看看劃不劃算。”
他深吸一口氣,盯着秦意看。秦意長眉微揚,莫名緊張了起來。
片刻後,遊時宴哐當一聲,直接把頭扣在了桌子上,又睡着了。
秦意有種被惹着玩,又被丢在一邊的無奈感,他将被子披在遊時宴身上,耳邊難以克制地捕捉着遊時宴的呼吸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色濃重如墨,唯有一輪高懸如故的明月,飄至中天,飄至夢中,再飄入心底。
秦意聽見很輕的呼吸聲,微不足道地浮動在心間,心跳卻如冬日暴雪,有幾分詭異的滿足。
他想抽出遊時宴手下的地圖與律法,看一會兒好冷靜一下。遊時宴卻趴着不願意放開。
那便不看了吧。秦意想着,有比地圖更值得看的東西。
他撐着額間,倦意在雪夜襲來,昏昏沉沉間,不忘扣上遊時宴的手。
出乎意料的,遊時宴反過來握住了他,少年人的掌心很炙熱,滾燙又溫暖,像雪夜裡的一場幻夢。
遊時宴撒嬌道:“陪我休息一下吧,殿下。”
經年的疲乏仿佛積雪,轉瞬便消融在少年意氣風發的眉眼内。秦意握着他帶着薄繭的手,上面因自己而受過的傷還有殘留,胸腔心跳如雷做鼓。
嗯,不能讓他走。秦意淡淡想到,殿下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如此好聽過。
皇宮内,秦伏淩在上天庭玩夠了,終于大搖大擺地回到了人域的皇宮裡。
門口洗灑的太監大驚失色,看到他成熟的瑪瑙綠翡翠短袖,忍不住淚流滿面,“陛下,真的是你。我們以為你駕崩了!把事情都交給攝政王了!”
秦伏淩哈哈大笑,突然愣住,“若有國喪,吾必複活。等等,什麼攝政王,吾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太監在旁邊哎呀哎呀的解釋,秦伏淩思索了一會兒,真不記得自己有這麼個侄子。
他活了幾千年,每年都在九州到處玩,固定每天晚上懷念自己的老婆長厭君,偶爾笑話便宜兒子昭明太子,生活如此穩定,從來沒有過親戚。
“這事恐怕有問題,”秦伏淩打斷了太監的話,甩起了短袖的袖子,“嗯,吾明白了。你去給這位侄子送點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