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刀割,吹起少年耳邊長發。天邊烏黑的濃雲被撕碎,黑暗朦胧間覆蓋眼内,茫茫人海間。唯有遊時宴手中斷劍,熠熠生輝。
他從梁上落下,護在秦意面前,不失輕佻地反問道:“姐姐,你就直接這麼打進來,不覺得很奇怪嗎?”
秦意被他護在身後,側身看去,凜冽的雪花落到遊時宴白玉般的臉上,激起胭脂般绯紅的豔色,引人神往。
鼻尖萦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秦意心神一動,不自覺輕笑,毫不掩飾意外之情,“其實,你站在這裡,我倒是覺得很奇怪。不過,我應該感謝你嗎?”
你難道不應該嗎?遊時宴小聲道:“王爺,待會兒再炒一份豬五花。我現在得打架了。”
領頭少女戴着面具,立在營地竹竿之上,“讓開,遊時宴。九州還沒有斷人财路的道理,你應該比我們懂。”
“是啊。”遊時宴故作認同地笑了笑,手腕一繞,斷劍頃刻間劈過去,狠戾道,“可惜我從來就不講道理!”
一劍落去,如遊雲般變化無窮。少女從手中發出三枚暗器,格擋開劍身,擡腳一踹,劍柄飛快彈開。
遊時宴感覺自己跟她能打個半斤八兩,對秦意道:“愣着幹嘛,王爺,你不是練過劍嗎?上來幫忙。”
秦意沉吟道:“并非練劍,實則做飯做出來的繭子。”
少女冷笑一聲,暗器隐在手中,“你到底接了誰的單子要保護他?”
遊時宴将她暗器彈飛,實話實說道:“我什麼單子也沒接,我就是來保護他的。”
少女見他不好商量,腳步一掠,斜抽出長劍,往旁邊沖去。
遊時宴反應過來,便道:“王爺,你往後靠!”
弱小可憐又不用會用劍的秦意揮揮手,身後壯漢官兵們全沖上來圍成一團,對秦意形成包夾的保護陣型。
他對遊時宴點點頭,“嗯,注意了。”
遊時宴甚至覺得自己沒必要保護他了,但不忘趁機耍帥,“行,你就藏好,等小爺我救下你吧。”
秦意忍不住笑了,“好,都倚仗少俠你了。”
少女不知道為什麼惡心了一下。她對此行早有準備,并不戀戰,果斷道:“官兵太多,把老三救走就撤,都不要貪刀。”
她話音剛落,身姿一躍沖到一開始的刺客旁邊。
刺客被踹在一旁,嘴裡還塞着抹布,聞言嗚嗚抽動了腿。遊時宴為了避免在江湖上挨罵,也不想跟她起沖突,隻想保護好秦意。
他從空中重新落回秦意面前,秦意眼睛一閃,忽然抓住遊時宴的手腕,“都不用管我,将人扣住,一定審問出來幕後之人。”
你發癫啊?遊時宴震撼地看到官兵一哄而散,全部沖向刺客,轉頭看向秦意,“他們走了,誰來保護你!”
刀光劍影内,衆人亂成一團。秦意皺眉道:“三千萬的懸賞,殺了這一波還有下一波,搞清楚是誰,總比現在要好。”
遊時宴感覺頭要炸了,“可你要是真抓了他,我就要在九州挨罵了。行行好,王爺,你把人放了吧。”
秦意堅決不放,一幅執意作死的犟種表情,看得遊時宴想甩他兩巴掌。秦意堅定道:“不好意思,可我答應你。如果你真心實意保護我,我也能真心實意保護你。”
周圍幾個刺客全部沖上來,遊時宴被逼無法,斷劍淩空出鞘,千百轉式繞成劍影。
第一片雪花拂到秦意眼前的時候,恰好是殷紅的血珠綻開的瞬間。
初雪微涼,融化在他眼前,血紅的斷劍繞在他的周圍。血如紅绫般的綢緞帶,分毫不曾染在他的衣袍上。
秦意隔岸觀火,俯身一望。遊時宴的劍鋒抵在敵人的咽喉上,手起刀落,落開一片纏綿悱恻的刃光。
……劍下觀美人,隔岸再觀火。對于秦意來說,确實是很新奇的體驗。
他銳利的眼神穿過壘壘堆起的屍體,望向中間染血的少年郎,眼睛隻是微微眯了一下,難得自言自語道:“到底是誰派他來的?”
遊時宴踹開又湧上來的敵人,素白的手掌如輕靈的蝴蝶般翻飛,出口卻是嚣張道:“誰敢靠近他!”
官兵那邊更是裝備精良,少女被纏得心驚,“先撤!”
她翻身一躍,黑色的夜行衣立在長夜中,“攝政王,我們江湖榜與你們皇室無關。你可以審訊人,但記得留他一條性命。否則,江湖再見,我一定饒不了遊時宴。”
關我什麼事?遊時宴朝她喊道:“姐姐,這幾個我也沒殺,都是點了穴的,你快帶走吧。”
少女神色複雜地應了一聲,将一堆人帶走。
遊時宴馬上抽回劍,感覺沒勁兒叫喚了,當場癱在地上。
“秦意。”遊時宴炫耀般揚了揚手上的劍,唇齒間還疲乏的顫音轉了一圈,像靠在懷中撒嬌一般,竟然生出陌生般的乖巧。
秦意沒有拂走身上的雪,單膝跪在他面前,輕輕摸了一下遊時宴的頭發。
很柔很軟,長發如細吻般穿過自己帶着繭子的手。秦意多揉了兩下,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你怎麼給他們點的穴?”
“斯,”遊時宴誠懇地吸了口氣,“我把你做的五花肉扔了出來,一人彈了一個穴位。”
遊時宴想起這個就覺得佩服,“我真沒想到一塊五花肉你能切三十多片,你怎麼做到的?刀工這麼好。”
秦意覺得自己有點丢人,無奈地分享道:“我之前切過五十多片。”
那都變成豬肉沫了吧。遊時宴的神色幾經變幻,緩緩變成了面對摳門怪的嫌棄。他撐起身子,滿臉不悅道:“你先走吧,我得找你女兒商量事情。”
秦意一怔,謹慎地回道:“可我并沒有孩子。“
神君轉世好像确實不帶記憶,老爹不認女兒也是正常的。遊時宴心裡咯噔一下,絞盡腦汁道:“說錯了,是豬肉兒。”
那這人很饞了。遊時宴在對方憐愛的神情中紅了耳朵,威脅道:“我剛救過你,你敢笑我試試。”
秦意果然沒有笑,反過來用語言的藝術委婉地逗他,“你很像我們皇室上的小天師,已經初步有了具了與神君通感的能力。雖然還不是真神,但在我們看來,你已經不具人形了。”
“真接地氣兒,王爺,”遊時宴磨了磨牙,“嘴巴這麼毒,小心舔一舔自殺了。這樣也不用擔心遇刺了。”
秦意終于笑了出來,“對不起,你太可愛了。辦完事出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