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馬回去時已近黃昏，街道上竟然還有許多人往來。四處都是喜慶的紅色，大夥都提着大包小包，喜氣洋洋。

阿瑟這才想起，似乎春節将近。他從沒過過春節，小時候看到其他家的孩子在這天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紅色的新衣裳。

他羨慕極了，一直想過一個屬于自己的春節，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渴望漸漸枯寂。

現在看着旁邊的陸大哥，他本已平靜的心又開始燥動。

陸雲霄感覺到掌心的手握得有些緊了，回頭看少年就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陸雲霄笑着揉他頭道：“怎麼了？”

阿瑟躲開他的目光，有些小聲道：“陸大哥要回家過年嗎？”

陸雲霄一怔，他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春節要到了，頓了頓，道：“不用。”

阿瑟歡快道：“那我們一起過年吧！”

陸雲霄看他那嬌羞又興奮的模樣，嘴角上笑意不斷，道：“自然。”

阿瑟道：“那陸大哥以前在家裡是怎麼過年的？”

這個問題可真把陸雲霄給問住了，他不知道家裡是怎麼過年的，反正他那天跟以往一樣，該吃吃該喝喝，被父母驅趕着去拜神拜祖先，家裡粘貼了許多紅色的東西。

很多人會給他紅包，給他送禮，但是他從來都不缺人給他紅包，給他送禮。

等他長大了些，過年基本都是在軍營裡面度過的。軍中會多加點飯菜，有些娛樂節目，除此之外别無他物。

說起過年，他相當陌生。

阿瑟立刻岔開話題道：“沒關系，既然陸大哥沒什麼特别要求，那我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吧！我聽說北方人過年都喜歡包餃子，要不我們也包餃子吧？”

“嗯，好。”陸雲霄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塞到少年手心：“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夠再問我要。”

少年第一次握到如此沉甸甸的錢包，一打開荷包，裡面滿滿當當的擠着銀兩，他小心翼翼從裡面掏出一枚最小的銀子，又将荷包還給陸雲霄，揚着一張笑臉道：“這就夠了。”

正說着，他們經過一個賣對聯的攤子，陸雲霄，道：“不買副對聯？”

阿瑟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笑道：“要不我們買紅紙吧，回去陸大哥寫對聯？”

陸雲霄道：“也行。”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四人陸續又買了許多年貨，阿六高興得直咧嘴，小五雖然故作矜持，但也禁不住揚起嘴角笑。

陸雲霄拉着他們進了新衣鋪，又一一買了一身衣裳。

他說小孩子怎麼能沒有新衣裳呢。

小五本來還想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是看到陸雲霄給他指的那件衣服，心動不已，别别扭扭的上前換了。

衣服穿上後，阿瑟誇了他兩句，他臉耳朵有些紅，悄悄的看陸雲霄一眼，發現那個人沒有看自己，隻跟着阿瑟挑衣服，松了口氣，咬着唇收了新衣服。

自從認識陸雲霄以來，他跟阿瑟走的好近，讓他覺得他們兩兄弟就要失去阿瑟了，加上覺得陸雲霄另有目的，不免得對陸雲霄有些敵意。

但是相處這麼久以來，盡管他出言不遜，那個人好像心無芥蒂。也并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反而在虞府的時候還救了他們。

他臉隐隐有些發燙。

轉眼就到了除夕夜，周圍鄰居都陸續開始放鞭炮了，他們還在搓着面團。

買了幾個模具，用來做餃子，那模具能将餃子摁出不同的花紋。

一邊做一邊抱怨那模具不好用。

阿六年紀小，他學着大人的模樣，就沒有用模具，就拿雙手交叉合十按壓餃子，再松開，也是一個漂亮的花紋形狀。

四人驚喜的發現，這樣做出來的餃子更好看，于是有樣學樣，小小的廚房裡有說有笑。

很快将餃子放到蒸籠，一邊燒水洗澡一邊蒸餃子。

他們第一次伺候過大年，做的比鄰居家都晚，忙忙碌碌下來，周圍都快要熄燈了，他們的飯菜才上桌。

除夕這一晚，許多人出去放煙花，阿六一吃完就拉扯着小五要出去看。

阿瑟跟陸雲霄還有事做，他們要寫對聯，張貼對聯，得好一陣忙活呢，就留在家裡。

八仙桌上擺上文房四寶與紅紙，這一些東西買起來比直接買對聯還要貴，阿瑟本來以為自己寫對聯會便宜一點，誰想到陸雲霄喜歡買貴的。

陸雲霄執起毛筆，稍作沉吟，沾了沾墨汁，很快在紙上龍飛鳳舞的遊走。

铿锵有力的一副對聯一喝而就。

阿瑟在旁邊鼓掌稱好，湊到墨寶旁邊，指着第一個字剛念了出來，第二個他就不懂了。

陸雲霄看着他，溫和的笑道：“不識？”

阿瑟一下子臉有些紅：“不識。”

“沒關系，我來教你。”

說着，他将阿瑟拉過來，帶他扶筆，一邊說一邊教他寫字。

阿瑟的心思卻不在紙上，陸大哥靠的很近，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後背。陸大哥寫的那麼認真，完全沒發現他在走神。

少年偏偏過臉，靜靜的看着他，看着陸雲霄，認真的教他些什麼。突然浮起一個念頭，他也要識字，他也要像陸大哥一樣寫的一筆好字。

于是，他強行振作起來，跟陸大哥一起好好寫字，一副對聯寫下來，雖然陸雲霄已經盡力了，但那些字還是歪歪斜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