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喝仙人掌啤酒喝到吐?”
“我也想喝,給我帶幾瓶回來。”
“自己網購啊!”
“網購的東西沒有本地人做的有靈魂!”
“知道了知道了,”巴德放棄争辯,“我會看着辦的。”
三人走到安檢口,巴德本來都要過去了,又猛地回過頭,朝着他們快步走來。
“該死,”李雙忍不住後仰,“他要擁抱了。”
啊?
程理還沒反應過來,就和李雙一起被高大的男人摟進了懷裡。
“這次真的真的,謝謝你們。”
李雙無奈地笑了,“你這幾天說謝謝的次數多得讓我惡心。”
“惡心我也得說,”巴德收緊手臂,“畢竟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面了。”
李雙沉默片刻,慢慢伸出手回抱他。
“我會想念你的。”
巴德沉溺于“回鄉探親”的喜悅裡,根本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四個小時的颠簸後,巴德牽着比格犬黛西,坐上了通往紅岩鎮的雙層旅遊大巴。
即使已經入秋,亞爾加州的氣溫還是那麼炎熱。大巴上的遊客們穿着清涼,叽叽喳喳聊着待會的景點,而坐在尾端的巴德靜靜地傾聽,時不時摸摸黛西的頭
大巴在快到紅岩鎮的時候居然停下了,遊客一股腦兒從車上蹿下來。巴德也跟上去湊熱鬧,鑽進人群,才發現他們是來和“紅岩鎮守護神”合影的。
所謂守護神,實際上是一塊花崗岩石碑,看外形是照着紅岩峽谷造出來,周圍擺着蠟燭、紙花,甚至還有沒有開封的啤酒。
石碑上刻着:薇拉·斯通,罪惡克星,親切的朋友,紅岩人的守護神。僅以此碑紀念薇拉警官的犧牲,願她的靈魂如99号公路的風那般自由。
遊客們打完卡就走了,隻有巴德留了下來,大巴遠去,99号公路再次變回原本的寂寥。他站在石碑前,靜靜地注視那個名字,往日調皮的黛西察覺察到了主人的哀傷,乖乖在他腳邊坐下。
巴德拿出保管了13年的墨鏡,小心地擺在石碑中間。
“我回來看到你了,”他大咧咧地靠着石碑坐下,點了支煙叼在嘴裡,“不會嫌我來得太晚吧?”
“這也沒辦法,那群白星人不僅不好找,還很難對付。”
他吐出的煙霧很快融進風裡。
“不過我還是做到了,和我的朋友們一起。”
“這麼多年……挺不容易的,但我不後悔,至少大多數時候不後悔。”
巴德眺望着遠處的山巒,那裡的天空裡再也不會出現藏匿的外星母艦了。
“隻不過這麼一來,我的人生目标又要變了。你說我将來還能做什麼呢?我今年都44歲了,再從頭開始當警察不太合适了吧。”
“好吧,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有志不在年高,有夢就要去追’之類的。”
“行,聽你的,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你最好保佑我的身體還能多蹦跶幾年。”
巴德從地上站起來,輕輕拂去石碑上的灰塵。
“晚安,我的姐妹。”
造型浮誇的浮空車停在不遠處,穿玫紅色襯衫和人字拖的男人驚喜地從車上跳下來。
“巴德?”
肖的身材沒多大變化,面容卻蒼老了不少。
巴德緊盯他的臉,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薇拉死的時候,他沒哭;在無數個日日夜夜差點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沒哭;在複仇完成的時候,他也沒哭。
但在這個瞬間,在看到肖的瞬間,那些或快樂、或枯燥的往事突然就從記憶最深處無法克制地翻湧起來。也正是在這一刻,他知道一切終于結束了。
他堅定地走過去,猶如踏出監獄的囚犯。
“收到你信息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肖用力地抱了下巴德,“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十年?”
“13年,”巴德抹掉眼淚,“我走了一圈,回到這裡,花了13年。”
肖小心地問:“你……做到了嗎?”
巴德點點頭,播放了程理傳給他的V型母艦墜落視頻。
肖的眼淚也緩緩淌了下來,“終于……終于……”
巴德收起手機,大笑着拍他肩膀。
“别在薇拉面前哭啊,晚點會被她嘲笑的!”
“你說得對,”肖吸了吸鼻子,“走吧,我請你吃飯。”
兩個人勾肩搭背地向浮空車走去,黛西啪嗒啪啪跟在他們身後。
“我剛剛就想問了,這身醜襯衫是怎麼回事?你的警服呢?”
“早就不當警察啦,我現在是個導遊,”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海倫家爆炸那晚,V型母艦一直沿着99号公路飛了好久,孔雀城幾萬個人都看見了,還拍了照片。後兩年新上任的市長允許我們用這件事做旅遊業宣傳,現在紅岩鎮是世界級的UFO巡禮聖地啦,連常駐居民都翻了一番呢!”
“不錯,”巴德笑得非常沒禮貌,“我支持狠狠壓榨白星人的剩餘價值。對了,人變多了治安怎麼樣?”
“好得很!”肖豎起大拇指,“安妮現在是警長啦,手底下的人也管得服服帖帖。”
“最後一件事,”巴德坐進副駕駛,“待會吃什麼能由我來決定麼?”
“沒問題!你想吃什麼?”
“仙人掌炖肉,”巴德無比嚴肅地說,“我饞這口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