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貞嫔與人私通的事,葉南晞早有打算。
當下這個時代發生的種種事件對她而言都是曆史,通過系統翻閱曆史記錄,她得知貞嫔會在半個月内被永安帝親眼撞破奸情。
既然隻是半個月的時間差,稍微動動手腳,把事件提前一下也不算嚴重違規。于是趁着執行任務的同時,她偷偷在宮裡散布謠言,将貞嫔的事兒暗戳戳地捅了出去。
宮裡有嚴令,禁止宮人捕風捉影、亂嚼舌根。但規矩是規矩,現實是現實。再加上追逐八卦是人類天性,更何況這些人平日裡沒有其他娛樂,這點兒樂子簡直成了滿宮衆人的狂歡。
短短幾個時辰,消息傳到了永安帝耳朵裡。
永安帝為了維護君威,當即下令搜查貞嫔寝宮。因為事發突然,貞嫔毫無準備,除了男子的貼身之物外,她與奸夫通信的字條也被一道翻了出來。
貞嫔死罪,連帶着身邊與她助纣為虐的人全部受到清算,其中便有太監張平。
為了給自己争取一線生機,張平幹脆出賣貞嫔,将所有罪責全部推到貞嫔身上,将自己塑造為一位飽受貞嫔淫威欺壓,在深宮中艱難求生的忠奴。
他跪在永安帝面前,痛哭流涕的哭喊道:“陛下,奴婢是被逼的呀!奴婢在宮裡侍奉主子四十餘年,旁的奴婢不知道,奴婢隻知道要對主子盡忠,主子的話奴婢不能不聽。可是奴婢心裡煎熬啊,貞嫔娘娘為了将這件事隐瞞下來,甚至逼着奴婢将撞見她醜事的小太監處死。奴婢這雙手是伺候主子們的,何曾殺過人呐。”
永安帝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竟為此事還搭上了人命?”
張平驚恐萬狀的在地上縮成一團:“不不……或許還沒死,人此刻正在西北角的那排耳房裡,或許還有氣兒。”
永安帝是位仁君。
他做太子做了十八年,足到了三十歲才登基。他與他父親不同,他父親靖徽帝是位喜歡在戰場揮刀策馬的勇武君主,曾三次禦駕親征呼裕部,最終将大燕的疆域擴大到延茲河岸,戰功赫赫。每次出征,都是由他這位當時的太子坐鎮後方。
後方與前線不同,前線隻管沖殺,後方卻是要從百姓手中籌糧、征兵。勞民傷财四個字沒有人比他的體會更深。因而當他繼位後,他選擇休養生息,以前朝仁宗為标榜。
想做仁君光有“仁”還不夠,還要有“德”。
一聽會有無辜的性命或許折在這種事上,永安帝立刻派人前去查探。
很快,侍衛将馮钰直接提到永安帝面前。永安帝見馮钰毫無病容,身體一派尋常,不禁啧啧稱奇。
永安帝身邊的掌印太監崔晟最懂得體察主子心意,這時便笑着附和道:“陛下,奴婢曾聽聞有些人命數不同尋常,命裡有吉星高照,遇事向來逢兇化吉、遇難成祥,身邊的人也能跟着沾上光,您别看他表面上沒什麼,實際上可是個寶貝呐。”
各地官員為了讨永安帝的歡喜,年年謊報祥瑞,如今這祥瑞就在眼前,崔晟沒理由放過這個順手牽羊的機會。
永安帝果然露出喜色:“這麼說,他倒是個祥瑞?”他轉頭看向馮钰:“既是個祥瑞,留在司苑局打理園子可惜了,去内書堂罷,來日伴朕身側,也将你這好福氣勻些給朕。”
馮钰一開始被吓,後來又被驚,現在又徹底被這天降皇恩砸懵,直至崔晟在旁邊提醒:“傻小子,還不快謝恩?”
馮钰這才恍如大夢初醒,身子一顫,猛地撲倒在地上:“奴婢多謝陛下。”
短短一日,十二時辰,馮钰體驗了一把從地獄到天堂的滋味。他從必死的處境中一步登天,成了宮裡人人津津樂道的“祥瑞”。
什麼“祥瑞”,都是假的,真正把他從絕境中拉出來的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姑姑。可是他不敢貿然把那位姑姑的存在說出來,因為他記得姑姑臨别時曾反複叮囑過他不許提這事兒,他不敢違逆。
等自己這邊安穩下來再去偷偷尋她好了,既然是宮裡人,總能再見面。
他就這樣入了内書堂,同時又想到自己能擁有這番前途,當中也有崔晟的一份力,于是又轉而去到崔晟面前,恭恭敬敬的給他見了個禮。
崔晟見他年紀雖小,卻懂得人情世故,很會來事兒,于是很快定了主意:“你倒是個可造之材,沒讓咱家失望,既如此,往後喚我一聲幹爹罷。”
這下連靠山都有了,堪稱喜上加喜。
馮钰倏的擡起頭,眼裡溢滿光彩,他誠懇又激動的朗聲道:“是,幹爹。”
馮钰快步行走在長街上,步履生風,急不可耐地往尚宮局走去。他滿心熱切,仿佛揣着一兜子寶貝,恨不能立刻捧到那位姑姑的面前。
他知道在宮裡過日子不容易,如今自己有了出息,肯定會回報她的,往後他們彼此扶持,不怕将來沒有好日子。然而當他尋到尚宮局裡的司醞司門口,卻被人告知從未有過那麼一個人。
他焦急地擡手比劃:“怎麼會沒有呢?她大概這麼高,身形清瘦,長得很好看,眼尾這個地方還有一顆小痣。”
對面的宮女仍是搖頭:“真的沒有。”
怎麼會呢?
他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心頭的那簇火苗被硬生生地澆滅。他恍恍惚惚地往回走,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什麼。他環顧四周,尋了處背人的角落,伸手探入懷中,作勢要去掏能量棒的包裝紙。
能量棒他已經吃了,泛着光亮的包裝紙被他疊了幾疊,好以整暇地揣進了胸前的口袋裡,然而此時此刻無論他怎麼摸、怎麼翻,口袋裡始終是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