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在柳州城北方,臨近青城關,已經算是邊遠的地方了。若不是顧嫣然的鶴望軒在這裡,怕是沒幾個俠客願意來這個地方。
曾經的鶴望軒滿是江南園林,風景宜人,園中大大小小共計二十多處宮殿,據說是某個富商為了追求顧嫣然特意為她修建的,可惜沒等到鶴望軒完工,他先突發疾病去世了,此地也就隻住進了顧嫣然一個主人家。
那富商癡情至極,不僅贈與她一處宅邸,還将名下商鋪和多年積蓄全都拱手奉上,也因此,鶴望軒也算是個富貴堂皇之地,據說此地水池裡不是清水,而是多年陳釀,荷葉上托的不是露珠,而是各地新鮮水果,屋子裡不用照明,全靠鑲滿牆壁的夜明珠,來過的人都贊歎确實是人間天堂。
可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到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邀請的,她看臉蛋,看才華,看身世,總之你須得有一樣入得了她的眼。
呂子堯接到鶴望軒的邀約時很是得意,二話不說就趕赴邺城,然後和其他少俠一起落入了這個圈套之中。
圈套,的确是圈套。第一天他們倒确實享受了那些傳言中的奢靡生活,見到了坐在紗簾之後,隻是一個身影就風姿綽約的顧嫣然,吃飽喝足後沉沉睡去,第二天再次醒來,就在地牢了。
站在他們面前的不是那個美貌的少女,而是一個一臉橫肉的中年男人,他身上有很多疤痕,像是被人打碎了又拼湊起來,分外駭人。被關進地牢第七天後呂子堯才弄清楚了狀況,那個一臉兇惡的中年男子就是曾經為害一方的食心虎齊天雄,而他所擔憂的顧嫣然也完好無損,畢竟,她在面對呂子堯焦急的關切時莞爾一笑,告訴對方,那個吃人心的齊天雄,是她的親生父親。
聽到這裡,陳放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朝呂子堯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保證顧嫣然的安危,也不能殺齊天雄,是吧?”
呂子堯坐在牢籠裡,抓着欄杆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沒錯。嫣然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因為對方是她的父親而已,但我若是傷了她的父親,她肯定會因此記恨上我,絕對不會答應我的求愛。”
這個地牢像是臨時開鑿的,地方有些小,沒法将一幹少俠都裝在一起,呂子堯和一個叫鐘雪婷的姑娘被關在一處,恰好是個轉角盡頭,比較偏僻,陳放趁着那些守衛巡邏之際混了進來。以他蓑衣客的輕功和内力,在這鶴望軒裡是來去自如,但是要帶着兩個拖油瓶就很難走得悄無聲息了,更何況還有其他被關在這裡的人,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呂子堯卻似乎對自己的危險處境毫無認知,還在擔心他的嫣然妹妹會不會因此讨厭他,陳放知道他自幼受父親庇佑,對江湖險惡其實沒什麼感想,但事到如今,因小失大,他還是難以接受:“呂公子,你可知道和你一道來的人已經沒了幾個,你想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嗎,那個齊天雄,可是真的會殺人吃心,他多活一天,就得多殺一個人,說不定哪天就輪到你了。”
他言辭懇切,語氣嚴肅,面上也沒了笑容,連在一旁縮做一團的鐘雪婷都能聽出來嚴重性,立刻也爬了過來,語氣哀憐地勸阻呂子堯:“呂公子,你可千萬别糊塗啊!若是不殺了齊天雄,要如何在地宮之中突出重圍,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
偏偏呂子堯像是中了什麼迷魂藥一樣執迷不悟,甚至當場給他跪了下來:“蓑衣客,陳放,陳大俠!你一定有辦法的,隻是将我們和嫣然救出去就好,你身中了徐八叉那老東西的毒,是我求父親将千年靈芝拿了出來,我也不求其他了,就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從來沒遇到那麼合我心意的女孩,如果失去她我甯願去死。”
見勸不動呂子堯,鐘雪婷便轉向了陳放:“陳公子,你是名滿天下的蓑衣客,以你的劍術一定能突出重圍,那齊天雄殺人吃心,非死不可!”
誰知呂子堯卻一把将她推開,再次朝陳放重複道:“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别聽她的!”
陳放抱劍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巡邏的守衛要回到這邊來了,他也就打算暫時藏匿起來,同時朝呂子堯道:“今夜顧嫣然應當會來挑選一下明日的食材,你若是沒有在這個時機說服她,我就絕不留情了。”
得了陳放的承諾,呂子堯立刻喜笑顔開,連連說好。
守衛看了一眼這個邊角的牢籠,兩個人都病恹恹的,看上去精神不是太好,可也已經比其他人多苟活了這麼久,他掃了一眼覺得沒什麼異樣又走了。
鐘雪婷此刻擡起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看向呂子堯,她在幾月前遇到了一位翩翩佳公子,暗生情愫,便一直跟着對方一同遊曆,可是呂子堯一見了顧嫣然就像是失了魂,她一開始還埋怨那顧嫣然天生狐媚,可這一月,她在牢中整整呆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等來了大名鼎鼎的蓑衣客陳放,呂子堯卻還惦記着他的嫣然妹妹。失望,失望透頂,她又将臉埋進了手臂,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着呂子堯來這個鬼地方。
齊天雄帶來的那群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已經不是正常人了,他們大多皮膚發青,肌肉腫脹,卻不是那種常年鍛煉的結果,面部更是僵硬,似乎連張嘴都做不到,一直沒什麼表情,一雙眼睛黯淡無光,若不是還能說話,會讓人以為他們是死人。
雖然也和死了差不多。馮歡說這世上部族衆多,各個部族的巫祭都有各自的絕技,眼下這些肌肉腫脹皮膚發青的怪人,怕不是就是那傳說中的屍人,若不定時服用斷魂草,就會成為真正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