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君,陛下有诏至長安園,公主讓蒙君一道去梧桐館接诏。”
距離公主稱疾已有數日,還未等他想着何時去見她,她所居的梧桐館已先派人來請。
隻是,這次二世皇帝陛下又有何诏令至長安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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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蒙恬趕至梧桐館接诏時,才知是二世皇帝令長安公主參與嘉平(臘月,即農曆十二月)祠始皇極廟祭典之事。
令他意外的是,前來宣召的除了郎中谒者丞曲建,他昔日共事過的同僚少府章邯也來了長安園。
宣召結束後,一同前來的少府章邯旋即上前表明來意。
“臣奉陛下之命,來長安園為公主送祭典的吉服。”
話音剛落,便有尚服屬官呈上一套标準制式的玄衣纁裳,并言,“此吉服是按公主從前的尺寸所制,隻是公主近來玉體有郗,不知從前的尺寸是否還合身?”
内者令景福上前接過那套吉服,“待公主試穿之後再予以答複。”
“這麼點小事,少府指派一個尚服屬官來長安園送吉服也就罷了,何必勞動您親自走一趟?”
“陛下非常看重此次祭典,臣亦不敢有絲毫怠慢。”
其實章邯不語,衆人心裡也清楚陛下看重和章邯不敢怠慢的還有即将成為二世名義上胞姊的長安公主嬴略。
“少府既來此走一趟,園中剛好有一件小事想要拜托于你。”
“公主請講。”
“先帝從前珍愛的璠玙之樂放在園中,前些日子我一時興起拿來鼓琴,卻發覺琴弦有些不調,不知是否是因為琴弦陳舊,需要更換的緣故?”
琴弦不調?
蒙恬聞言看了一眼嬴略,他們一起在曠谷居鼓琴的時候那璠玙之樂明明是好好的。
章邯初時不解其意,以為嬴略真的需要他讓樂工調修璠玙之樂,“還請公主命人将琴取來,臣帶回去請北宮樂府的樂工調試一二。”
嬴略卻道,“不必如此麻煩。剛好我的門客蒙恬善音律,可以請他帶少府去看看。若果真需要改弦更張,少府派樂工送來新的琴弦來即可。”
章邯這下聽懂了嬴略的暗示,這原來是個“借口”,他和昔日共事過的同僚蒙恬聞言默契地對視一眼,二人從善如流道,“敬諾。”
章邯和蒙恬離開梧桐館中堂之後,嬴略就準備回内室試穿吉服,卻被宣召結束後還未離去的郎中谒者丞見縫插針地攔住了去路,“聽聞前些日子公主私下對禁中派來的中人動用了刑罰,不知現下人在何處?”
嬴略接诏之後,并未理睬郎中谒者丞曲建狐假虎威的質詢,而是在近侍景福和萬年的攙扶下坐回了主位。
不過,郎中谒者丞曲建畢竟是宣召的使者,長安園内的人并沒有讓他的話掉在地上。
出言答複的正是侍立在側的内者令景福,“還請郎中谒者丞慎言,公主在自己的府第按規矩處置目無法度、尊卑不分的奴婢,怎麼能算動用私刑呢?”
她的話不卑不亢,一語中的,且铿锵有力,但身為外朝屬官,郎中谒者丞曲建并不像那些中人一樣會輕易被一個内宮女史問到啞口無言,“這些中人畢竟是禁中送來,即便犯了錯,也該交由宮中的永巷令處置。”
“既然郎中谒者丞拿規矩說是,那麼按規矩,禁中的宮人奴婢,包括永巷令皆歸少府管轄,何時輪到你一個郎中谒者令來質詢?”
曲建笑了笑,不等章邯說話就反擊道,“我是禁中派來的谒者,自然是替禁中關懷此事的。”
身為郎中谒者之首,他當然很懂說話的藝術。
“郎中谒者丞的意思是,隻要是禁中派來的人,哪怕是個奴婢,也可以仗着禁中之勢目無法度、欺辱主子嗎?”
這話曲建不敢輕易應承,他轉而對着主位上的嬴略貌似恭謹,實則不滿道,“這些中人畢竟是禁中派來的,若有不妥之處,自然應該遣回禁中由永巷令按宮律處置,公主何必自降身價,與這些不中用的奴婢計較呢。處置了中人事小,打了禁中下的臉面事大。”
與長安公主的近侍女史往來了兩個回合,曲建已覺察出這對長安園的主仆都不是都不是省油的燈,再次面對長安園的正主時出言已比前面咄咄逼人的語氣要緩和不少。
眼見這位谒者丞态度恭順了不少,嬴略這才不緊不慢道,“陛下可有明诏要就中人之事問罪于我?”
“啊?”曲建愣了一下,二世皇帝當然無暇顧及這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中人,但是當時他的上官郎中令趙高提及要送幾個中人入長安園監視長安公主和蒙恬時,二世也是同意的,如今他要與這些中人“接頭”,雖然算不上是皇帝陛下的明意,卻也稱得上是默許。
可是,這樣的用意卻不能擺在明面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