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者,掠取,奪取也。公主出生那一年,先主恰好準備攻打韓國,而滅韓一戰是兼并天下的第一步,先主給公主取名的意頭很好。”
“可是你不覺得這個名太過張揚霸道,不适合作為女子之名嗎?”嬴略好奇地看着他。
“難道不是正與公主本人‘相得益彰’嗎?”
嬴略聽出他的調侃之意,佯裝生氣要拍案而起,“好啊,你果然還是笑話我。”
“公主發起脾氣來更像個男孩子了。”
蒙恬的目光再次掠過嬴略腰間的那組紫水晶瑪瑙環佩,這不是她第一次佩戴了,而恰巧他們家也有這麼一組相似的紫水晶瑪瑙環佩,據他已逝的大母(祖母)言,這是她們家族的信物。
他的大母當年是随大父一起入秦的齊人,但公主絕不可能是大母家族之人。那麼這組紫水晶瑪瑙環佩是怎麼為公主所有的?或許是秦國滅齊之後先主賞賜給公主的,但公主的母親元後亦是齊人,有沒有是公主的母親元後從齊國帶來的?若如第二種猜測,那麼莫非公主的母親和自己的大母有什麼關系嗎?
不可能,公主的母親是以齊王之女的名義出嫁的,她怎麼可能與自己大母的家族有什麼關聯?這兩家可是有奪宗的世仇。
思及此,蒙恬将話題引到了元後身上,“臣聞之,當年元後有身時,先主甚為關懷,曾令太史寮中的博士占蔔,以太史令茅焦為首的諸博士皆蔔曰:元後腹中之子有紫微之象,先主喜出望外,自以為江山有繼,誰承想,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盼來的卻不是弄璋之喜。”
熟料嬴略聽到這話卻嗤之以鼻,“誰稀罕弄璋之喜。莫說弄璋,就是天下至寶和氏璧君父也是任由我抓在手中玩弄。”
世人皆知,和氏寶璧後來被兼并天下的始皇帝做成了傳國玉玺,上刻八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代表他對秦國國祚傳之萬世的希冀。
蒙恬深邃的眸子興緻盎然地看着嬴略,“是嗎?”
“不過,先帝私心裡可能還是希望我是個男孩兒。直至三歲之前,我都被養得像個男孩子,宮裡宮外見過我的人都以為我是個公子,而不是公主。”
蒙恬笑了笑,随口道,“三歲之前的小孩子是男是女本來也差别不大。”
隻是這麼一說,嬴略便不樂意了,“怎麼會差别不大。太史寮那群博士為了逢迎上意,故意将未出世的我說成是男孩兒也就罷了。蒙君你又是怎麼回事,不會是臉盲才分辨不出小孩子的性别吧。”
一提及幼兒,蒙恬的臉就繃得很緊,“我不臉盲,我隻是不喜歡與無禮無識的小孩子打交道。”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
“公主方才說你三歲之前長得都像個小公子?”
嬴略不解前一刻還不喜幼兒的蒙恬怎麼突然對自己幼年的事情來了興緻,“怎麼了?”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趣事。”
“何事?”
“秦滅六國,唯有攻打趙國時先主是親臨過前線的。當年,王翦等一衆老将軍伐趙成功,先主心中頗為暢快,返回國都之後,還特意在鹹陽宮置酒,遍邀關中顯貴入宮慶賀。我當時雖然還年少,卻也得幸跟随父親入宮參加酒筵,席間觥籌交錯,父親忙于與同僚交際,而我不勝酒力,便來到禦池邊醒酒。不多時,我就覺得腿間好像多了個什麼軟乎乎的東西在蹭,原以為是什麼貓兒狗兒,結果你猜如何?”
嬴略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如何?”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個胖得像雪團子一樣的小娃娃,還不及我的膝蓋高,抱着我的大腿非要讓我帶她去筵席。”
“一定是酒筵之上誰家的小孩子走丢了。”
蒙恬卻笑着搖了搖頭,“酒筵之上誰會帶着一個奶娃娃去?小孩子又不會喝酒。”
“難道是宮中的孩子?”
“公主猜得很對。那娃娃人雖小,口氣卻很大,頤指氣使地說讓我帶她去筵席上找君父。”
嬴略明白過來,“定然是哪位頑劣的兄弟。”
蒙恬順着她的話笑道,“是啊,也不知是先主的哪位公子在禦池邊走丢了。我想,應該是性子頑劣,偷偷跑出來的,不然身邊不至于沒有一個宮人跟着。我本來想把這位小公子交給宮人,誰知那位小公子卻抱着我的大腿不肯撒手,非要讓我帶着去酒筵上。”
“那你就帶他去嘛。”
“那小公子不僅頤指氣使,而且十分驕縱,竟然一步路也不肯走,我隻好連哄帶抱。誰知那小公子看着人小,卻長得極為壯實,我這一路上抱得是胳膊都酸了,可也不敢松懈,免得再把這嬌氣的小公子給摔了。”
“後來呢?是君父的哪個兒子?”
“到了酒筵上,我剛一松手,那小娃娃就麻溜地跑去了先主的位置,先主抱起她十分很開心,口中卻道‘寡人的十六公主怎麼來了?’”
“我?”嬴略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怎麼可能是我?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