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再度襲來。
風呼嘯着,惡狠狠地撕扯着金裙女子的頭發和裙擺。
蒲公英死死纏住一縷發絲不敢松脫,生怕被氣流攪碎。最後隻能随着發絲的主人一起,墜落大地,重重地,了無生息地,支離破碎。
風停下來。
沒有呻吟,沒有哀鳴,周圍一片死寂。這個人就像是不會疼,又或許,她不是真正的人。
安焱思緒缥缈,附身的蒲公英小花靜靜躺着,花瓣陷在女子模糊的血肉裡。
黑色的影子四散開來。迅速消失在荒蕪的土地。
視野重新開始搖晃,第二次墜落開始。
神思才剛清明,安焱沒有趁機脫離。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想知道女王到底想要做什麼,目前還不能失去這個移動代步車。
拘了一縷黑影在葉片上,黑影飛速消散,殘留的力量讓蒲公英成功結出絨球。
看來,這循環往複的場景并不是一段記憶。
第三次搖晃開始,安焱攀着發尾,一路把種子灑下去。女子走過的土地,階梯,塔頂,種子一粒一粒落入泥土、鑽進縫隙。
第四次墜落,安焱開始收集力量,傳遞給種子。
裙擺浮動,一路生花,安焱的活動空間也終于和女子行進的路徑重合,在她跳出高塔後的那一段距離,亦有種子抛落着。
高塔的露台開滿了花,開始向下勾連,塔周的土地零星地開着花,落點已經被一片金閃閃覆蓋,安焱還墜在金裙女子的頭發上,有人作為載體,總比她在地上撲騰強多了。
“你真奇怪。”
墜落無數次,安焱第一次聽見她發出聲音。開口就說她奇怪。
她哪裡奇怪了,不比一直跳塔的人正常多了。也不知是折騰誰。
安焱沒有搭話。
“墜落好玩麼,奧羅拉.蒂文。”
金裙女子坐下來,擡頭看着天,沒有再一次跳下去。鎏金的裙擺無風自蕩,波浪似的,撩着蒲公英的小花臉。
“不好玩,耽誤睡眠。”
意識從發尾那朵蒲公英上轉移,安焱攀在欄杆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臉。
沒見過,不熟悉。不過很好猜。
“帝國女王伊娃,女神帕拉斯。”
渺遠的思緒收回,伊娃平視着蒲公英。
“倒真敢來,不怕我把你拘禁在這裡?”
“被你拘禁在這裡,或者失去力量,被聯邦人掌控在手心裡,有什麼區别。”
她不能完全變成小貓。
“我以為,蒂文縱着你,聯邦公民捧着你,視你若神明。”
伊娃似笑非笑。
也不知這是不是伊娃的真實樣子,隻是眼尾輕挑,人的心便亂了節奏。
安焱掐住旁邊蒲公英小花的脖子,遞到女王面前。
“給我?你這人怎麼和你的花一樣谄媚。”
伊娃沒有接,指尖撥弄了下花瓣。
安焱腰……花枝一軟,要是本體在的話,大概會趁機跌進女王懷裡。隻是接觸就有這樣明顯的反應,金裙女子應該是伊娃的精神體,掌控污染之力的那位。
“不谄媚,不頑強一些,很難在伊比利斯手下活得好。至于您說的捧着、縱着,我有價值時當然是的,若我失去了能力,還不是被人縛于宅中,随意玩弄。”
女王她……好像是位旅者呢。被困在這種執念裡的你,會對可能經曆相似的人心生憐憫嗎?
伊娃的臉色沉下來,眸光陰冷,淬了冰一樣。
“你不是蒂文家的孩子?誰敢如此欺辱你。”
“蒂文捏造的假象而已。說起來,跳塔這種方法死不了吧,對于3S來說。還有别的什麼方法嗎。我不想被禁锢。”
猜中了啊。小花抻着腦袋向下看。你會希望我重走一遍這條路嗎,親愛的陛下。
“精心布局,花開遍地,你覺得我會信你想死?”
求生欲如此之強,還意圖騙她。
“活着的前提是自由的意志,若我真的被你困在這裡,那不如死掉的好。”
能活誰想死,但失去自由比死更可怕。
就像這個重複跳塔的執念一樣,總有比生死更重要的東西。她是這樣,女王亦然,安焱在賭。
“奧羅拉.蒂文。”
“你拿什麼讓我相信你的話,我放你回去,你若繼續與我對抗——”
“陛下。”
安焱打斷了伊娃的話,無所謂則無所懼。
“我知道您很強,與極東僵持二十年不落下風,利用污染,操控信仰,引發暴亂。意圖星火燎原。”
“但要說覆滅聯邦,說實在的,即使沒有我的出現,您也沒有成功的希望。”
蒲公英細細的花莖被捏住。安焱聲音停頓了下,繼續。
“您盤踞極東之外,始終未招惹極西;您神廟千萬座,但散進宜居星無數的聯邦裡,如泥牛入海,濺不起大的浪花。”
“聯邦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