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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葉在一陣劇烈震顫後由濃密的深綠,變成了暗淡的灰綠色,枝丫垂落,榕樹上方籠罩的瑩瑩綠霧稀薄了許多,似乎是生機在消散。
“擎天之樹終于撐不住了麼。”
伊娃把影像球丢回給紅魚,語氣中透着遺憾,仿佛這不是她期待已久的結果。
“黎禮,我需要你去探探樓嶼的具體情況。”
“不去。之前不是安排‘獸’去過。”
金紅的魚拖着火焰長尾遊來遊去。
“那個樓嶼,連最普通的列兵她都認得,熟悉他們的習慣,我一開口準被發現,怎麼近身打探。”
“誰讓你僞裝成她的兵了,不是有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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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形怪狀的異獸從天空降臨,周身黑霧彌漫,黑壓壓一片。
空中機甲戰團沉默而頑強地抵抗着,一個被污染就換下一個,一批被污染就換下一批,升空墜落,猶如更疊起伏的海浪,前赴後繼,永不停息。
然而異獸殺不完。
它們不怕痛,不畏死,拼了命地往地面沖,最終還是撕裂了空中的防線,落地之後分散襲擾,污染是它們最好的搭檔,張牙舞爪地肆虐着。
這一戰持續了許久,久到漫長的黑夜降臨,黑紅的天照拂着地上肆虐的影子,把入侵者完美隐藏。
……
安焱又收獲了一批七彩泡泡。
以至于她身上的氣息龐大又駁雜,像奇妙馥郁的花,又像濕潤腥鮮的海,還夾雜着些或憂慮或恐懼那種臭魚擺爛的味道。
安焱默默退出精神圖景,隔空指揮小黑把黑灰兩色的泡泡挖坑埋掉。不處理一下,她腦子脹脹的有點惡心。
安焱從樓嶼那回來時,大戰已經結束。新兵宿舍正在燒毀重建,據說是因為被異獸闖入過,怕污染殘留。
莫裡今日的演出改到了大禮堂。貝路加接替總指揮的職責,根本看不見人影,戰後作為醫師的聞溪也是忙到飛起。安焱甚至找不到個飯搭子。
無所事事的安焱自己去食堂吃了點飯,回到宿舍時,有着蒂文家标志的工程機器人已經開始撤離。宿舍樓門口站着兩個熟悉的身影。
“伊登學長,尤利爾學長。”
來極東好幾天了,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兩人,看來新兵訓練很忙。
「她是誰」
「一面之緣的學妹」
“下午好,學妹。”
尤利爾神色自然,仿若耳後的刺痛感不存在一般。簡簡單單的稱呼,甚至沒提姓氏名字。
“學妹,下午好。”
‘伊登’朝安焱笑了笑,還是那副疏懶随意的樣子。
看來伊登學長對她的好感确實消退了,眼裡也沒了當初的熱切,那她是不是該把鸢尾還回去了,正好蒲公英對鸢尾的新鮮感也過了。
“伊登學長,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
‘伊登’挑了下眉,看了尤利爾一眼。
「這是什麼情況」
「不熟,不知道。」
尤利爾神情漠然,用伊登的安危或許還能威脅他一二,他自己的命就算了,無所謂。如今配合入侵者,不過是想拖延些時間,看看能不能找機會提示其他人。
對尤利爾敷衍的态度,‘伊登’并不在意。
随口答應,悠然地跟在少女身後,目光落在她搖曳的發絲上。輕盈,閃着細碎的柔光。
這是個美麗的聯邦人,以人類的審美來說。
走出一些距離,繞道一棟建築後面。安焱轉身,抱着那束藍紫色大花鸢尾。
“伊登學長,這束花——”
它們在恐懼。安焱垂眸,看着花瓣開始蜷縮,像是受驚的鳥兒收斂起羽翼,顫顫地,往她的方向偏。
“抱歉學長……”
安焱低着頭,把花攏到身後,手指似不安,又似安撫地捋着鸢尾的葉子。臉上憋出些許紅暈,才又擡起頭。
“是我……我太沖動了,我不該這樣。給學長造成困擾了吧,突然被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送花表白什麼的。”
“表白?”
‘伊登’看她。
「小蒲,把那些粉的紅的明黃的泡泡往外推」
周圍的空氣開始發燙,無形的,灼熱的粒子缭繞在安焱周圍。
羞怯、欣喜、萌生的愛意……‘伊登’細細感知着。聯邦人在看見同類時,也會有這樣複雜的情感麼。
“抱,抱歉!”
少女轉身跑開。
擺動的發尾擦過‘伊登’的臉,從他莫名伸出的手中滑走。
‘伊登’的指尖勾了下,視線追随着遠去的身影,始終膠着在那抹蔓延至耳後的绯紅上。
有些熱,‘伊登’想着,那些源自于自身的粒子碰撞摩擦,叫嚣着,撕扯着把他指尖那幾根發絲卷入身體,又還回來。
這隻是美麗如星輝的發絲,不是星辰源晶,不能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