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趙國的都城邯鄲,郭開大腹便便地躺在他那享之不盡的财富裡,聽着底下人的勸告,不以為意道:“趙國建國百年,沒有他李牧便要亡國了嗎?
别将一個人想象的太重要了。
昔日廉頗身死,不也沒什麼事麼?人生百年,哪能那麼輕易亡國,隻要不在我活着的時候亡國就行了。
更何況我與李牧有仇,此為順水推舟,還得了這麼些金銀财寶,何樂而不為呢?”
郭開将嬌妻美妾擁入懷中,那靡靡之音不絕于耳……
哪怕天塌下來了,以郭開的權勢地位,也可以叫一堆庶人為他擋着。
有人酒池肉林、有人吃糠咽菜,有人驕奢淫逸、有人憂國憂民,這一片土地上什麼人都有,可偏偏被這樣的人掌握着權勢、偏偏趙王對奸佞聽之信之……
趙國的千家萬戶都在守喪,那是守不完的喪,戰事又何時休止、幹戈又何時止息呢?
數百年來,這土地下埋着的,早就是數不清的枯骨與亡魂了。
而秦國鹹陽呢?
難得休沐,趙政擺弄着他那八卦鎖,一群孩子在院中嬉鬧,也是難得的熱鬧。
這世間仿佛所有人都怕他,也就隻有這些孩子不那麼怕他。
其中有王家的王離、蒙家的蒙瑩(姬姓蒙氏)、還有他自己家的陰嫚與既明(第二個兒子的名字為杜撰,陛下的很多孩子都沒能留下名字來,其實還有公子高什麼的可以用,但還是算了,借用詩經·大雅裡的句子: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東方既明,天色明亮的意思,能力有限,僅此而已了,勿怪勿怪)、這其中還有從韓國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張良……
隻可惜了扶蘇不在,小扶蘇被大扶蘇帶走了。
王離“不動聲色”地從趙政面前“竊”了塊糕點,纏着趙政不依不饒道:“哥哥哥哥,你出征韓國,為什麼帶走蒙家的那兩個孩子,但是不帶我啊?”
趙政裝作沒有看見王離的小動作:“蒙恬蒙毅他們長大了,但是你沒有。”
這麼一個小豆丁,帶去做什麼?
“我也長大了。”王離拍胸脯保證,順便還給趙政哼哧哼哧地打了套拳法,“哥哥,我可以為國征戰了。”
“你長大了?”趙政失笑,他放下了八卦鎖,伸手比劃了一下王離的身量,“你知道你多高、蒙恬和蒙毅他們多高嗎?”
王離瞬間頹喪了下去,用他那可憐巴巴的濕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趙政:“我會多吃飯的,下一次哥哥能帶我去嗎?”
小孩總是天真可愛,臉上的肉軟乎乎的看起來好捏得很,趙政無奈:“王離小将軍,不是飯吃得多就能長大的。
再過幾年等你真的長大了寡人會讓你為國效力的。”
蒙瑩聽到這邊的動靜,也跑了過來問:“王上,他不可以那我可以嗎?我長大了,再過兩年就及笄了。”
是比王離長幾歲,趙政撚了塊糕點遞給小姑娘:“蒙武将軍可曾将你許配人家?”
蒙瑩接過糕點行了個禮,回答道:“謝王上。許了,但我不想嫁,我都不認識那個人,王上可以幫我嗎?”
“你若有能力,就讓寡人看見,寡人自會重用。”趙政言語微頓,眉眼含笑地告訴對方,“寡人也會幫你。”
從開始被王離纏着,到如今蒙瑩也跑來了,再然後所有的孩子都跑來将趙政圍作一團,從兩三歲到十歲出頭的都有。
原先旁觀着覺得一群孩子在一塊玩鬧也算是熱鬧,如今置身其中就有些聒噪了,可面對着孩子趙政又狠不下那個心來呵斥,一個個的都想為國為民,等長大了,可還會記得初心?
嬴政瞧着熱鬧,不由得調侃:“王上讓他們玩在一塊兒,少年情深,可等到摻和進這權與利的争鬥中來後,就不怕他們……”
趙政反問:“反目成仇還是結黨營私?”
嬴政不可置否:“狡兔死、走狗烹說得未必沒有道理,君主是執棋人,而權力是需要制衡的。”
“當權臣互相制衡便威脅不到王權。”趙政言語玩味,“可若蒙家與王家交好又該如何?”
趙政是那樣的嚣張而自信:“可若臣子能威脅到王權,隻能證明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能力不夠。
才需要用這種手段,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才是秦王政,沒有人比對方更契合自己的秉性了,嬴政失笑:“話雖如此,可總要為後世綢缪。”
“陛下吃過的教訓也是寡人的教訓,寡人自然謹記,此生不忘。”趙政回答了嬴政以後,面向這一群惹人煩的小豆丁朗聲道,“等你們長大了,寡人自會安排你們的歸處。”
趙政将糕點分給了他們,順便将小公主抱進了懷裡。
那冰鑒散發的寒氣與午後的微風驅散着夏日的燥熱,也恰在此時,元嚴匆匆入内禀報道:“王上,甘羅于今日抵達鹹陽,正于殿外求見……”
言語未畢,便聽得那不管不顧的腳步聲入内,是甘羅闖了進來。
四目相對,趙政也随之起身,他們皆從彼此的眼中看見了濃烈的欲望與野心,等待了這樣久,而他們的時機也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