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趙政對嬴政的謀略不由得贊歎,“原來大秦最好的謀臣竟是陛下。”
“王上謬贊。”自信是一回事,可嬴政從來都不是認不清自己的人,“朕是借了上一世的經驗,才有了如今的算無遺策、謀無不成的秦王。”
趙政不可置否:“那也是因為陛下足夠聰明且努力不是麼?”
重生可不會長腦子,若換作旁人未必能做到如此。
在伐趙一事上,皇帝陛下可謂是殚精竭慮,從地形地勢到風雲變幻,無不考慮周全。
那太行山是一道天然的關隘,比百二秦關差不了多少,更遑論其他的因素。
秦國若此時伐趙,勢必有他國坐收漁利,便兩相挑唆,坐山觀虎鬥的便成了我們。
除此以外,兵分三路進攻趙國,一路由王翦将軍率領大軍從太行進發連夜奔襲直取阏與,由此打開秦軍東進的通道,為後續糧草辎重運輸作準備,另一路由桓齮将軍帶領悄無聲息地渡過漳河襲取趙國邯鄲東南之平陽,而最後一路則由秦王政親自率領由北南下伐趙。
其實無論是嬴政、還是諸多謀臣,最糾結的還是此次是否要攻取井陉關。
井陉兩邊石壁峭狹,車不得方軌,騎不得并行,太行諸多天險,唯井陉最為險厭難行,呈易守難攻之勢。
不僅如此,它還是連接南北東西的要道,無論是行軍還是運輸辎重糧草多取道于此,為兵家必争之地。
若得井陉才是真的無後顧之憂,可既為兵家必争之地,又在趙國的把持之中,若要攻取必定損失慘重,且未必能勝。
風險與收益并存,取與不取都稱不上絕對的正确與否,隻能說狠得下狠不下這個心,能不能接受失敗所帶來的結果了。
秦軍在井陉吃過不止一次虧,所以要冒險嗎?
若勝了那必然是值得的,可若賠進去的是數萬将士呢?
“上一世伐趙,桓齮将軍兵敗戰死在了趙國。”嬴政并未否認趙政的言語,而是調轉了個話題,似有懷念又似是感慨,“秦趙是世仇,哪個秦軍沒殺過幾個趙人,哪個趙人手上沒有秦軍的鮮血?
兩國不乏血性,說到底是過往數十年的棋逢對手,才會有如此慘烈的拼殺。
若換作韓國,倒也沒有這般濃烈的國仇家恨了。”
趙政其實對這個國家的感情也同樣複雜,它承載了趙政此生幾乎所有的屈辱,但也同樣給趙政帶來過溫暖,那是他後來身居高位再也無法體會到的溫暖。
趙政曾立誓總有一日,他要回到趙國邯鄲,回到那個他曾居住過的那個地方,将所有欺辱過他的人屠盡殺絕。
如今誓言未變,親征趙國會比攻伐其他國家更令人興奮。
現下負責秦王安危的将領換作了蒙毅,蒙毅年輕,可經不住皇帝陛下重視信任,上一世這兄弟倆便是皇帝陛下的近臣,蒙毅官至上卿,伴皇帝陛下巡遊,同吃同宿。
可見皇帝陛下對其的信任程度。
趙政心中泛着微酸,僅一點點而已。
蒙毅入賬禀報道:“王上,甘大人在帳外求見,說有要事與王上相商。”
趙政并未言語,而是上下打量了這個青年人一眼,不及自己高、不及自己英俊、更不及自己了解陛下,遂放下心來,出聲道:“宣。”
蒙毅依言退出了營帳,随後入内的便是甘羅,甘羅乂手一拜:“請王上安。”
“坐。”趙政歪歪斜斜地坐在席上,懶散地問了句,“甘大人不在朝中,星夜趕來有何指教?”
甘羅信步向前,行至趙政面前坐下:“敢問王上,是想一舉攻取趙國,還是緩慢蠶食?”
趙政饒有興味地打量着甘羅,試圖從中窺探出些什麼:“寡人以為甘大人是個舌燦蓮花的說客、是個治國安邦的能臣。
怎麼?甘大人還懂行軍打仗?”
“非也。”甘羅失笑,搖頭否認道,“可有些的,也不必用到多高深的謀略不是麼?”
趙政幹脆将問題抛給了對方:“若寡人想一舉攻取趙國如何?若寡人想緩慢蠶食趙國又如何?”
“若王上不急于攻取趙國、蕩平四海,那便按你們原先的計劃來。”甘羅言語微頓,在趙政打量他的時候,他又何嘗不在窺探對方的心思,“若王上急于殲滅趙國,則井陉必須攻取。
‘兵之情主速’,可偌大一個趙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攻取的。
趙國兵将如何,王上想必早有領悟。
王上兵分幾路,其實無論取道哪裡都有後續辎重糧草不濟的隐患,再倘若被趙軍斷了糧草呢?
屆時便隻能收兵回朝,以待來日。
除非王上興的并非仁義之師,攻一城滅一城,将百姓生存和城中所積餘糧劫掠殆盡,斷了百姓的生路,然後那些餓死的百姓也算是肉?”
甘羅言語戲谑,越說越荒唐,到了這裡又重新回歸正題:“臣是旁觀者,自然也看得明白。
從數年前,王上的步步綢缪,不就是為了一掃六合?
王上想做到數百年來沒有人做到過的事,如今更是等不得了。
若想一舉攻取趙國,則仍需取得井陉。然無後顧之憂,可直取邯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