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離得那樣遠,但仿佛又那樣近,趙政的雙眼被這火炙烤得幹澀無比,仿佛有烙鐵在那火上過了一遍然後貼到了趙政的心口,那熾熱的痛疼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有心阻止卻是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他是旁觀者,他也身臨其境、感同身受。
趙政不知在這骊山上站了多久,俯瞰他的鹹陽城被大火吞沒,煙灰仿佛飄到了趙政的身上……
時間是那樣長,又是那樣的短,那把火燒毀的又何止是鹹陽宮,還有他的大秦,他經營了一生的大秦,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歸于塵土……
這個四海之内最繁華的都城到最後剩下的隻有斷壁殘垣。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彼可取而代之。”
可那個叫做項籍的如此秉性,又怎麼能夠成為帝王呢?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
或許那個叫做劉季的更為合适。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但可沒說這天下便是你們項氏的了。
趙政不由得回想起他家皇帝陛下的言語:
“在朕死後三年,楚國項氏一族項羽攻進鹹陽一把火燒了阿房宮,燒了三天三夜,朕一生的謀劃頃刻之間付之一炬。
至此,秦亡。”
對方為什麼能如此平淡地說出這番話來?
趙政仿佛在被這場大火拉着下墜、被拉入深淵……
這或許是夢,但他卻無法醒轉,從未如此疲倦過,他想休憩卻是不能。
恍惚間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喚他:“趙政,這是夢。”
分明是關心的言語聽起來卻總像是呵斥。
趙政掙紮着從夢中醒轉,已是日暮黃昏時分,他坐在樹下久未緩神……
而嬴政的言語間不乏嗤笑之意:“做噩夢了?别哭,朕瞧着窩囊。”
話雖如此,心中卻劃過一道微妙的情緒難以言說。
到底是做了怎樣的噩夢,能讓他如此難過?在睡夢中竟哭了出來?嬴政感知着這個身體悲恸的情緒,似乎也被感染了兩分。
嬴政替自己拭去了淚痕,他可不願這脆弱的樣子被旁人瞧見。
這隻魂體的情緒似乎比這具身軀更要難過,他為什麼能眼含濕意地瞧着你問你要擁抱呢?
他是少年趙政嗎?這言行舉止未免詭異,他不會是個妖異吧?
話雖如此,嬴政警惕地打量了趙政一眼,到底是無奈地将其攬入懷中,輕拍對方的後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