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政是遲早的事,但是宜早不宜遲,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自然也不差這兩年。
趙政對呂不韋再大的偏見也該妥協,目光逐漸溫順柔和看了看諸位大臣視線終是移向呂不韋,表現出他對呂相的信任與依賴:“此事一直都是相父在管,寡人年幼,對此事也不甚了解,衆卿若有異議,當下朝後再與相父商議。”
如此,今日的早朝便算是結束,
嬴政表達了對五更上朝的不滿,在衆人散去時瞧見了昌平君的背影,略帶随意地補充了一句:“熊啟是楚國最後一位楚王。”
楚國與秦國王室曆來有姻親關系,昌平君在秦國為官,兩國交戰他身為楚國公子自然要為楚國而戰。
楚地不止多美人,楚國富饒物産豐盈,自是國富兵強,自楚王問鼎中原起便興盛到了現在,即便如今有所衰微,但依然是六國之中最難啃下的一塊硬骨頭。
當初自己便是因為輕視了楚國的實力,緻使大秦吃了個敗仗損兵折将。
其中有沒有熊啟的原因,也未可知。
其實七國過往都是周天子之臣,嬴政明白諸國的士族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權勢割地求和得一夕安寝的行為,卻不明白如韓非熊啟這樣的能人為何不能為己所用,因為他們是他國的公子?有着清風明月的氣節和甯折不彎的風骨,不能背叛自己的國家,隻能同自己的國家同生共死?
嬴政理解,卻不贊同,大秦是天命所歸,七國早些結束征戰讓百姓安居樂業難道不好嗎?
嬴政這句話點到即止,至于接下來如何,那便是趙政的事了。
下朝過後,趙政被簇擁着回到了寝殿中用了早膳,
來的路上因着嬴政想邁左腳,趙政想邁右腳險先來了個平地摔。
現下因着嬴政想用一些蔬菜,而趙政想用肉類而産生了分歧。
本就是一日兩餐,現下吃了下一頓便要到好幾個時辰以後。
蔬食的種類大抵有:葵、藿、薤、蔥、韭、菁﹑茆、芹等,用起來總有一股怪味,說到底也都是草,隻不過比雜草口感要好上太多。
趙政為質之時過了太久的苦日子,吃了太多難以下咽的食物,好不容易成了秦王,又是這般年歲,正是重口腹之欲的時候。
秦王政便執箸對着幾樣菜猶豫不決。
“你用你的,朕用朕的,又不相幹。”嬴政說的理所當然。
“但寡人嘗得到味道。”趙政憤憤。
“天災人禍時,百姓流離失所,他們連樹皮都吃,你吃不得這些?”嬴政反問,他們足夠了解彼此,但他不願遷就趙政,亦如趙政不願遷就自己。
于是乎在嬴政的刺激下,這頓早膳吃的也算是葷素均衡。
過了幾刻鐘,趙政完全取得了這具軀體的控制權,而另一個自己消失的無影無蹤,仿若不曾存在過,隻是自己的一場夢而已。
若是以往,趙政隻覺得快意。
而如今卻多了幾分茫然,他打量銅鏡中的自己,這幅面孔豐神俊朗,不知與那位以相貌才情聞名天下宋國公子宋玉相較如何。
言念君子,其溫如玉,從傳聞中可知宋子淵人如其名。
而這張臉鋒利、冰冷、不近人情,所以這個人的心合該是石頭做的:冷血無情,無堅不摧。
兩張分明一樣的臉,卻還是有所不同,對方的眼神更加深邃難以窺探,多出的幾十年的閱曆和常年身處高位令他更加穩重不喜形于色,明明對方的鋒芒盡斂卻令人覺得更加冰冷和難以接近。
他的漫不經心比自己的正襟危坐更有說服力,他的調侃總帶着洞悉人心的成竹在胸。
這是十餘歲的趙政所沒有的氣質和威嚴,趙政的胸中生出了一絲迫切與興奮,瞧見未來的自己,迫切地想要攀上那座山峰,不,這樣還不夠,他應當站的更高,才能更好地瞧見這天下的風景,俯瞰這萬物生靈。
或許對方,應該可以站在自己的身邊一同指點江山,俯瞰這世間的風狂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