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好似圍着深深的坑洞口繞成一圈。随着那木棍頓地的節奏用力向下踏。
“哒!咚!哒哒!咚!哒——哒—咚!哒哒——哒—咚!哒——”
洞壁搖晃,掉下石子和濕軟的什麼東西。散了他一頭一臉。
“噌——轟隆!哐!—”
巨石被推翻砸在洞口,隻留下一條窄窄的縫隙。腳步聲遠了。
“喂!!!”
灰原雄在一片漆黑中扣着光滑的石壁向上爬。他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一遍遍從不知多高的地方摔下來。固執地向着那道小小的縫隙爬過去。
他笃定自己不會被摔傷,也笃定隻要爬上去就能推開那巨幅岩石。
雖然不知道這份自信來自哪裡,按理說他這樣瘦弱又年幼的人面對這種情況應該驚慌哭泣。
但是......他覺得自己不會那樣。
【這并不是什麼絕境】他這樣想着。
【有人在等我回去......不?是等我去找......對,七海在等我去找......】
朦胧印象中柔軟的黒色發絲變成金黃,微微仰着頭看他的樣子.....是個男孩子嗎?七海......比自己矮小那麼多?
嗯,他比自己矮小瘦弱,需要自己保護的......對,是他,除了他自己沒有親人了......沒有了?
這樣想着,心中一陣悶痛。像是不願意相信這樣的現實。
【那就不想了吧?解決眼下的困難才是最重要的。我要集中精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想太多。】
但身體比想象中先到達極限。他手腳忽然發酸,直直地掉了下去。後腦撞到什麼東西,“咚”地一聲暈了過去。
身上又濕又癢,有尖銳粗糙的東西在體表輕點,每點一處那濕癢便消失一處,剩下辣辣的痛。
“嘶—”
灰原雄睜開眼,用雙臂支撐起上半身,緊挨着他的東西“呼啦”湊上前來,充滿了整個視野。
有那麼幾秒鐘,他愣愣地和對方對視,大腦像是處理不了眼前的畫面,一片空白。
直到那碩大的眼珠眨了一下,又一下。
“啊!——”灰原雄驚叫着向後活動,身下劃出一道長長的泥痕。
“你是什麼!”他驚問。
“哇......哇?”那東西怪叫,借着下蹲的動作往後跳了跳,身上挂着的東西發出“嘩啦”“咯啦”的聲音。
它慌不擇路跳到了一線明亮的日光下,白亮的日光刺下來,吝啬地照亮它一小縷臉頰。
如果那說得上是一張臉的話。
遍布肉褶的臉上左側邊是一道紮長的十字形長疤,中心靠右的位置長着一隻拳頭大的獨眼,眼旁僅僅貼着一隻呲着長毛的耳朵。光頭上稀稀拉拉長着些頭發。
眼耳口鼻沒有一樣在正經位置上。
弓背探頸,警惕地看着縮到一邊的灰原雄。一時間分不清誰更害怕一點。
見對面的男孩沒有繼續大喊的意思,它一邊警惕地觀望着,一遍将手中的東西塞進嘴裡,嚼出“咯叽咯叽”的聲音來。
邊吃便在男孩身上和山壁上來回打量。
灰原雄順着他的目光掃了一圈,驚慌地蹦起來大跳。
“這又是什麼!”
他的身上、牆壁上,正趴着密密的肉蟲。肥碩白嫩。和怪人手中嘴裡的一模一樣。【1】
灰原雄跳着将它們抖落,蟲子們扭動身形,漸漸消失在綿軟的落葉之中。
男孩毛骨悚然,隻覺得每動一下,踩塌發出的“噗叽”聲都變得意味深長。
吃完了“食物”的怪人抹抹嘴,猶豫一會,繞着灰原雄緩緩向側邊繞開,想爬到他身後的石壁上去。
兩人像互相戒備着轉動,随時要撲咬到一起的貓,保持着固定的距離慢慢調換了方向。
轉動間,灰原雄注意到它身上發出“咯啦”怪響的竟然是一串串或大或小材質不同的佛珠。那身寬大的衣袍上,用濃墨寫着佛号,哪怕衣服已經髒污得不成樣子了,也依舊清晰可見。
而它詭異的五官分布和肢體動作也并非異态。而是因為它隻有一隻眼睛,所以一直側對着他。
除了大到詭異的獨眼和髒亂扭曲的身形,它無疑是極為類人的。
看着那在黑暗中微微閃光的珠串,灰原雄猶疑着雙手合十,對着那物微微鞠躬:“阿彌陀佛?啊!”
“哈!啊!——”
怪人暴怒,一股厲風從它口中發出,将男孩掀飛起來。一擊得手,它轉身毫不猶豫地向一處石壁跳去,身形陡然沒入消失不見。
“啊,隻有一條腿。怪不得走路聲音那麼奇怪!”
灰原雄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被對方攻擊之後他反而不在怕了。有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哒哒”的腳步聲不停,男孩兩三步追過去,揮手向前一摸,掀起冰涼的藤蔓。
怪人消失的地方竟是個洞口。因為離光線太遠才沒被發現。
“從這裡一定能出去吧!”
灰原雄伸手拽了一把柔韌的枝條纏在身上,快步向裡跑去。
隻是他沒有發現,自己拽藤條的那一下有多大力氣,也未發現自己被蟲子爬過,本來還火辣辣的地方已經恢複自然。
他隻是忽然滿懷希望地向前沖了出去。
【從這裡,一定可以找到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