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結界在女人身周晃動,琴弦一樣的光芒嗡嗡作響。
細如牛毛的力量彙聚在一起,在這些結界和光芒當中凝成一體,改變着女子的體質,又向四面八方輸送。
她的耳邊是宏大而嘈雜的祈願聲,他們叫她“天元大人”。
衆生的宏音使她眉頭緊鎖。
金光海浪一樣退開,露出一個穿着粗麻筒袖的男人。他用粗布包着頭,怪異地露出額頭上的傷疤。下身的褲子露出腳腕,草鞋上滿是山間的泥濘和草籽。
他率先開口:“好久不見,天元。”
“羂索,你又換了一副樣子。”
“又有什麼關系嘛。你不也是一樣。”
“你欺騙了我。”
“呵......難道你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
天元沉默,她的确如計劃一般撐起了覆蓋全境的結界,如願保護衆生、控制着世間的惡意。然而,和預想不同的是,她作為結界的掌控者,再也無法脫離結界。
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偶爾進行的轉移活動也異常艱難。
每次能和結界斷開聯系的時間有限,每次都很慌張狼狽。
曾經有人發現了她的存在,試圖通過控制她來掌控結界,逼得她不得不求助于人。但這無疑加大了消息的傳播範圍。
世間出現了供奉她的教會,也出現了專門獵殺她的組織,這是個惡性循環。
而眼前人,在這之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作用呢。
“每次你都能準确地找到我。這種才能實在讓我感到驚訝。”
“過獎。難得有你這樣的故人,要好好保持關系,嘛。
而且我有求于人罷了,總要費心些。”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藍色彼岸花。
你現在能夠看到全域内所有的事物了吧?災難又開始了哦。
我研發了一種能增強人體質的藥劑,大概能挽救很多身處瘟疫中的人。
但還缺這一味藥引。
怎麼樣,幫幫我?”
天元冷笑:“你上次這樣說的時候,出現的是宿傩。”
羂索攤手:
“試驗總是有出現偏差的時候。
而且你不能否認,自那之後,咒力成為了保護世界的力量之一。”
“人心中的惡念應該被消除,而不是放大。
以惡為燃料,賦予力量,無異于鼓勵人類行兇。”
“哎,你還是這樣迂腐。
使用靈力的陰陽師、巫女、沙彌就不存在私欲,不會為惡嗎?
隻要有人引導,咒力的危害也就被控制到最小了。
現在,他們已經出現了以家族為中心的組織。正在努力形成自己的規則呢。”
隻是這個過程無疑要被陰陽師等老牌勢力圍剿,充滿了流血和沖突罷了。
“力量,何分好壞呢。”【1】
天元無言以對。随着力量的增幅,她能看到的越來越多,的确如羂索而言,随着環境的惡化,諸多咒術師死在保護人類的路上。
他們因為力量的狂暴,付出了更大的代價。這股力量難以控制,因而不應當被如此嫌棄。
“這次你要做的......”
“我保證,隻要材料到位,不會有很大危害的。”
“我需要和你立下束縛。”
“束縛嗎?好啊。”
約定達成,女子閉上眼睛将意識連接到龐大的結界當中。無數的畫面閃過。
良久,她睜開眼睛:“現在不是花期,彼岸花的花田有很多處,我交給你,你去找吧。”
羂索陷入苦惱:“啊呀,我就不能等開花的時候再來找你嗎?”
天元重新閉上眼睛,不理會他虛假的惆怅。等他離開,自己當然是要換位置的。她對眼前人的信任越來越低了。
羂索噙着一抹笑意離開。
數日之後,換下一身貧民裝束的他,帶着新鮮采摘的藥材登上了一輛牛車。散漫的表情在看到趕車人時,轉為謙遜。
車輛載着他停到豪華的庭院中。這裡一片肅穆,俨然正在辦喪事。
弓着身的侍從引着他從偏廊轉到一個彌漫着藥香的小院。
四下無人,房中卻是幹淨的。
侍從為他奉上餐食,趁着布碟的間隙,小聲在他耳邊說:“夫人又去了。”
羂索配合地繃緊了身軀。心中興味大增。
【夫人又去了?】
這是第幾位了?
自從他接手這位貴族的診治,已經是第三位了?據說這是他的第四任妻子。
第一位已不可考。
第二位死在他來時的十天内。他曾經為對方診治過,并不是什麼大的病症,但她的生命消逝得異常迅速。快得他都以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遺落了什麼毒物在對方身上。
第三任在夫人是他對貴族的治療初見起色的時候。貴族的母親十分欣喜,想讓兒子趁機留下血脈。然後......大概是被惱羞成怒的貴族殺掉了吧。畢竟新婚三天都沒過,葬禮也很潦草,還賠償了對方娘家大筆的财貨。
這一任,卻是貴族自己要求的。三年過去,他雖然依舊虛弱,信心卻越來越足。偶爾還能出門賞景。
這位夫人便是他在外出賞櫻時遇到的,是個十分善良溫和的人。對櫻花樹下面容蒼白的男子一見鐘情,對他體虛又姻緣不順的悲慘身世十分憐惜。
二人成婚時極為親密,現在下不過才一年半。
【我還以為會更久一些。這次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