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藥郎艱難地從懷中摸出炸藥。一聲巨響之後,肉感的陷阱倏然遠去。
天光乍亮。
旅店中一切完好。
空曠的頂樓中隻剩下賣藥郎,兩個女孩,四具屍體。
其中一具,身着白色狩衣。
懷有身孕的女子呻吟着醒來。幾隻核桃大小的手掌輕輕摸了摸她的肚子。
小佑條件反射地将那些小手的主人摟到懷裡。
它們揚起小小的臉,驚訝地看着女孩。
溫暖的流光自她身上溢出,座敷童子們化為半透明的蝴蝶,逐漸消散在空中。
翌日,三人從官署中離開。
金發女郎重新踏上尋覓能安心撫養孩子的安樂鄉的路程。
小佑默默跟在賣藥郎身後一同出發。
她體内驅逐出的胎兒名叫“咒胎九相圖”,是原屬于加茂家,咒力極強的咒物。
一是為了作證,一是為了及時治療咒物入體的後遺症,兩人需要一起去上門拜訪。
走出不遠,小佑叫住了身前的男人:“那個,我需要等人。”
賣藥郎回頭:“鬼殺隊的隐嗎?”
小佑:【知道的還挺多。】
“不止,還有我的餸鴉。它大概出去捕食了。”
賣藥郎稍加思索,雙手一敲,從袖中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
他将羽毛放在掌心,雙手合十催動靈力。“噗”的一聲,橘子氣憤的“嘎嘎”聲響徹街道。
“笨蛋!笨蛋!小佑是大笨蛋!”
“啊......說話了!好流暢!”
男人淡定地向被啄得東躲西藏的女孩解釋:“它大概是被物怪封印了。”
滿頭包的小佑:【啊......我謝謝你啊!從各方面來說!】
小小的黑點消失在天空中。餸鴉帶着旅店中的消息飛回産屋敷家。
世代和神官一族通婚,鬼殺隊和陰陽師的關系還算密切。禦三家疑似出了叛徒,利用座敷童子馴養妖物的事情,小佑自然要上報。
女孩望着天空喃喃道:“人類,的确是食物一樣的存在啊。
惡鬼、妖怪、物怪、咒靈,居心叵測的陰陽師......
我是越來越不明白這個世界了。”
賣藥郎輕聲道:“走吧。”
小佑追上他的腳步:“話說,為什麼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作證啊?對方不會信的吧?”
男子聽着身後叽叽喳喳的聲音微微歎氣。
為什麼要帶着你啊?當然是因為你現在滿身都是“快來吃我”的味道。
大概是咒物的入侵打破了什麼封印,女孩體内透出一股極為純正的願力。
那是累世行善,被神明賜福的力量。唯有這種純淨的“善”,才能瞬息間滌淨數隻犯下殺孽的,物怪身上的怨氣,送它們往生。
那半透明的蝴蝶,是可以直接投胎轉世的純淨靈魂才能化成的靈蝶。
小佑沒有一出生就被生吞活剝,而是順順利利長到成年,應該是有相應的神靈祝福壓制了厄運。
可是現在......
賣藥郎雙手籠在袖中,慢慢盤算自己的庫存——有什麼能替代神明祝福的呢?
這也太難了。
另一旁,加茂梅撐着慘白的面孔行走在充滿消毒藥水味的醫院走廊中。
來往的病患向他緻以同病相憐的善意。
少年外形的陰陽師目不斜視,徑直推開診療室的大門,靠在門框上。
房間内,額頭上頂着一道鮮明疤痕的醫生正溫和地叮囑病患:“那麼,暫時就這樣吧,下周同一時間記得來複查。”
拿着處方離開的病人滿面感激。
診療室的門關閉,醫生向少年露出虛僞的笑容:
“哦呀,這不是裡梅嘛?
啊,不對,是加茂家天才的少年咒術師才對。
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呢?”
裡梅對他的譏諷毫不在意,從袖中掏出一團鼓動的血肉:“我的計劃進行的很順利。現在,需要你一點小小的幫助。”
醫生接過那剛被摘離人體一樣的肉團仔細打量,挑眉看向自己的同盟:“這可真是瘋子般的創舉。”
“還是從你的實驗中得到的靈感呢。”
“我好像從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怎麼,你竟然在意‘流落在外的血脈’嗎?”
“呵......無用的東西罷了。”
為了彼此保護而立下束縛的,暫時不能被利用的,九個垃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