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兄長那邊自從上任以後,便隔三岔五慘兮兮地回府,蘇硯那邊一切照舊,好像并不關心。
大理寺徹查了甯文侯府,在她主動停職這段時間,對方一無所獲。當她在回到朝堂上的時候,所有人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樣同她虛與委蛇。
崔旌的死成為一樁懸案,最開心的是藏在她身後的三殿下。
原以為他要消停一段時間,但才過不久,他便又找到蘇硯,說要前去金城治水。
蘇硯眯了眯眼睛,沒說什麼反對的話。
現在金、曲兩城的最新情況是被蘇硯牢牢掌握在手裡的,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哪裡有決堤了、哪裡鬧事了,蘇硯要比大昱水部的人還要先一步知道。
三殿下在她這裡安插了人,她也并不奇怪。他不會主動去做治水這種事,如今怕是知道了兩城情況轉好,要攬一件功勞回來。
岑煅澤不止她一個幕僚,許是其他人給他出了主意。畢竟他現在,越來越着急了。
大皇子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欽天監又在重新選立儲的好日子。但大昱有事隔三月的習俗,怕沾了上次遇刺的晦氣,下一次立儲之日最遲也要在三個月以後。
本來陛下立大殿下為儲君的決定也不算特别堅定,否則也不會拖這麼長時間還是遲遲未做決定。
他急着用這段時間,争取更多更多的支持。
三殿下見蘇硯并不反對,第二天便在暗衛的陪同下,組建了一列由皇族護衛組成的車隊,在衆人的簇擁中南下。
不清楚情況的一些大臣倒是真的被他的壯舉所感動,明裡暗裡地在朝堂上談起三殿下的愛民之心。
“很少有在宮裡見你的時候,三弟沒黏在你身邊。”大殿下揣着手,笑着從樓梯上跳下來。
“大殿下說笑了,往日臣上朝的時候,幾位殿下都是在的。”她抱手行了個禮。
大殿下龇着牙一笑:“這次三弟南下,是你出的主意嗎。”
“三殿下主動前往,勇氣可嘉……”她把這個太極打回去。
“老三這麼多年,本宮倒是沒看出來他有一顆為民的赤誠之心。”大殿下陰陽怪氣道。
從他們兩人旁邊走過去三五成群的大臣,見到他們兩人站在一起,都會停下來恭恭敬敬行禮。
蘇硯含糊道:“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大殿下可别以貌取人。”
“說得你好像是什麼注重禮節的人一樣。”他伸出手,沒在乎什麼男女之别,大方地拍了拍蘇硯的肩膀。
蘇硯視線瞥過那隻令人不愉快的手,微笑道:“殿下說話還是那麼不中聽。”
蘇硯要回宮的路和他去東宮的路有一截是重複的,免不得要多聽幾句聒噪的話。
“還是和你說話有意思。”大殿下頓了頓,想到下一句要說出口的話,提前笑出了聲,“有時候本宮倒是覺得,說不定我們倆是最合得來的。”
“是嗎。”蘇硯淺淺一笑,“臣倒是覺得和殿下說話,無聊透了。”
此刻雖在宮中,但暗中潛伏着的都是雙方的人,互相鬥了那麼久,真刀真槍暗殺投毒都做過,都沒什麼好裝的。
“說不準呢……”他跟着蘇硯的步伐走,“萬一哪天你司長的位置做膩了,我們能坐下來喝杯茶聊個天什麼的。”
“……聽上去不錯。”蘇硯道,“等殿下哪一日膩了,臣掃榻相迎。”
“那還是算了。”大殿下吸了一口氣,望向遠處三兩交談的大臣,“吃慣了東宮的飯,便喝不了甯文侯府的酒。”
他們面前又走過去兩個人。
“秦大人。”大殿下看到走過去的矮胖大臣,忽然道,“秦家二小姐下個月便要和周家公子喜結連理,想來也給甯文侯府送了喜帖。”
“是嗎,家中未曾收到。”蘇硯收回視線。
“是未曾收到,還是故意不收。”大殿下挑了挑眉,“若我沒有記錯,秦二小姐曾經與令兄有過婚約?”
“殿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蘇硯停下腳步,沒有接對方的話,隻是思索片刻提了另一件事,“下月,殿下該開始選妃,為大昱分憂了。”
“蘇從影。”大殿下的臉色終于有些變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做得太絕。”
蘇硯揉了揉耳朵,笑道:“不做些出格的事情,豈不枉為佞臣。”
“佞臣,要做可就要做到底,可千萬别把自己的弱點推到人前去了。”大殿下話鋒一轉,“本宮聽說,最近有一位禦音使過得倒是不太如意,蘇司長倒是沉得住氣。”
“小小的一個禦音使與我何幹。”蘇硯輕蔑道,“若真有人替我除掉他,求之不得。”
“是嗎,那真是可惜。”大殿下指了指宮内的方向,“昨日教樂司的商宮偏殿起火,新使君險些葬身火海……”
蘇硯的表情一點點起伏也沒有,倒是叫人覺得無趣。
“……不過最後被人救了,救人的小厮倒也不是什麼神秘人。”大殿下拖長音調,聲音加重,“是老二的人,真奇怪……”
“難不成,這兩人之間倒什麼時候成了熟人了?”
大殿下笑得格外陽光,語氣中的惡意和臉上的笑容幾乎把他一分為二。任何在遠處觀望的人,都會覺得兩人在讨論什麼有趣的閑談。
他喜歡站在絕對冷靜的位置,看着别人慢慢崩潰情緒失控的樣子,尤其是蘇硯這種人。
她這張好看的皮囊下面,明明是一條偏執的毒蛇,披着人皮在世間行走,還要在天下人面前裝出一副理智冷靜的樣子。
蘇硯歪了歪頭:“朝堂這麼大,有人認識有什麼奇怪。倒是殿下,你有個認識的人眼下不好說還在不在了,要不,您回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