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歎了一氣,可是現在,出路是什麼?三三現在行蹤不明,而自己在宮内也無任何的人手來布局。
寒風呼嘯,卷起她的衣袖,她收緊雙臂,依然無法驅散孤寒。
她現身在冷宮,孤立無援,外無幫手,内無倚靠,連最基本的布局都難以展開。三三現在的行蹤也成謎,處境就如同在囚籠中被層層鎖死。
此刻殿門卻被緩緩推開,寒風裹挾着涼意灌入殿内,卷起地上的一抹殘破裙角。
離喬皎聽到聲音,轉過頭,目光在看到站在門口的灰衣男子,瞬間目如寒霜。
門口的男子身形瘦削,灰衣在風中微微鼓動。離喬皎眉心緊蹙,強壓住那股沖上喉頭的深嘔感,語氣冷淡中透着不耐:“緒刺,這是後宮,即使是冷宮,你又何權進來?”
這種時候,除了來嘲諷,還能來這幹什麼?
緒刺不答,緩步走入,腳踩在破裂的磚地上,每一步都帶着刻意的從容。他走近幾步,擡眼細細打量離喬皎,道:“離小姐,不對,是離參女,不愧是身為宮妃,即便身處冷宮,這份氣度也沒有減半分。離喬皎,沒想到吧?對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有何感想?”
離喬皎抿緊唇,她緩緩将手收回袖中,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衣料,垂眸間掩去一絲思忖:這厮究竟是從何處查出了線索?自己的每一步明明都已謹慎至極,小心再小心。就算他查了出來,又為何突然反目成仇?
她冷冷一笑:“不如緒大人先告訴我,你想如何處理這份‘秘密’?”
緒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語氣中滿是怒意,毫無征兆大罵:“處理?離喬皎,你算什麼東西?你以為你千騙萬騙,終于騙到了一個好騙的人?”他厭惡道,“你覺得我很好騙是嗎?你以為我是那種會被你三言兩語哄得心甘情願的人嗎?錯了。我最是厭惡你們這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把我們平民當做可随意擺布的棋子!”
他驟然靠近一步,指着離喬皎的胸口,目光裡燃着怒火:“你将我當成一顆可以使喚的棋子,一具任人擺布的傀儡,你以為我會聽命于你?太簡單了!我要把你們都踩在腳下,讓你們明白什麼叫‘善人不可欺’!”
話音未落,殿内頓時一片寂靜。寒風卷起窗棂上垂落的布幔,青苔覆蓋的牆面仿佛一隻窺探的眼,凝視着屋内劍拔弩張。
離喬皎卻未言,擡眼望向緒刺,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懸着的是疑惑,她緊緊皺眉,這次顯然不是因為厭惡其人而皺,而是思考他的話中之話。
“緒刺,你自以為揭開了我的真面目,但你是否知道,我為何而來,為何而做這些?”她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從基底碾過,響徹于耳。
緒刺冷笑一聲,語氣中全是不屑:“你做這些,無非是為了權,為了命。隻可惜,你連一個孩子都利用,那小男孩,是城北通鋪老闆家的兒子,不是什麼流落的乞丐。你連這樣幼小的孩童都利用,你用謊言蒙騙他,逼他為你冒險,你的良心何在?”
?
她沒有退縮,反而緩緩上前一步,與緒刺目光相對,字字珠玑:“你以為我利用了他?你以為一切都如你想的那般簡單?”
緒刺冷笑一聲,不甘示弱,他再近一步,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堂堂離參女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那孩子不過七歲,你是如何編造那些謊言,讓他甘願成為你的棋子的?”
離喬皎眼中閃過寒意,字字振聾發聩,大聲道:“你以為我利用他?你不妨再去問問,他為什麼願意幫我。我原以為,你探查我的底細隻是為了更多的一份保證,沒想到,你隻是因為我似乎‘利用’了墨墨,而對我奮起反擊,我到底是該誇你義正言辭,還是蠢笨如豬?”她道,“你自以為看穿了我的目的,刺探了我的本性,為自己的這番道義之舉沾沾自喜,但殊不知此舉我們不僅兩敗俱傷還會傷及無辜,更蠢笨的是,你以為我利用了墨墨,你又可知墨墨與我之間發生了什麼?”
離喬皎微微側過頭,目光飄向窗外那一輪慘淡的月,極緻無語:“緒刺,你真以為自己看穿了一切?墨墨幫我,并非因我的威逼利誘,而是因為我給了他一條生路。他的家早已被滿門抄斬,他能活到今天,是因為我讓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
她緩緩轉頭,看向緒刺,目如寒冰:“你又何以見得我傷害了墨墨?你口中所謂的正義,不過是自以為是的偏見。你此次來尋我,原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隻是為了你那自以為是,想為以為自己大公無私??的可憐幻象噱頭得到認證罷了,一個個字說的義正言辭,說的頭頭是道,真以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你以為你翻覆棋局把我打的片甲不留就榮光滿面,滿心自豪?緒刺?我問你,好笑嗎?這算什麼啊?”
緒刺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掙紮,因氣勢削弱而向後踉跄幾分,卻随即被更強烈的怒意掩蓋。他猛地一揮手,殿内陳舊的案幾震出一聲悶響。他冷笑着逼近離喬皎,語氣愈發淩厲:“算什麼?離喬皎,我不是來和你争論道義,更不是為了聽你辯解。你說得冠冕堂皇,說得動人,但在我眼裡,不過是粉飾太平的托辭罷了。離喬皎,你的伎倆,我遲早會拆穿。”
殿内的寒風因緒刺的憤怒而變得凄厲,四周的灰塵卷起。
離喬皎依舊伫立原地,未動半分。她輕聲笑了一下,怒火的笑意中滿是譏诮:“緒刺,你的憤怒究竟是為了誰?為了墨墨,還是為了你自己?你心底的那點愧疚與怨恨,與你口中的‘正義’,你扪心自問,有關聯嗎?”
緒刺被這句話擊中,眼中瞬間多了一抹慌亂。他後退一步,試圖掩飾,但聲音卻不自覺地擡高:“别試圖轉移話題!你做的事,我遲早會揭露,讓所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離喬皎緩緩擡頭,望着緒刺,目光不再是初見時的寒冷,而是帶着一種洞穿一切的平靜。她的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釘:“你可以盡你所能揭露,但在這之前,我勸你先弄清楚自己的目的。如果你的所謂‘正義’隻是為了一己之私,那你和我,又有何分别?”
緒刺呼吸一滞,手指微微顫抖着放下。他似乎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竟一時無話可說。他盯着離喬皎那張冷靜的臉,似乎第一次看清她,又越看越迷。
片刻的沉寂後,他倏地轉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他的腳步急促而紊亂,想快速逃離這場讓他失控的對峙。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住,語氣沉沉:“離喬皎,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你。我會找到墨墨,揭開你所有的謊言。到那時,别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未落,他已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離喬皎尋了個椅子坐下,重重歎了一口氣,其霜在一旁全程‘觀賞’完了兩人對峙,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