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牆壁随着飛速旋轉被撕扯成微小的顆粒,面目模糊的微笑女子畫像在與清河對視時轉瞬即逝。冒險者協會原本交錯混沌的布局在她的帶領下頓時格外明朗,甚至不需要思考前面的樓梯是向上還是向下。
隻要在這無盡的長廊一直朝前走,正确的道路就會自己跑到腳下。
回望想找到那畫像的後續,清河卻猝不及防地在前方和畫像親密接觸了一番。被砸一下不痛不癢,遠遠比不過畫像上的女子正在變換姿勢的驚訝。
畫像女子動作緩慢如同被抽幀的畫片,複而重新挽起長袍下擺恢複了最初的姿态,最後畫像也被送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時候如果再意識不到眼前人的非同一般就過于遲鈍了。
“你是誰?”
“您問這話可真叫在下傷心。”
她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在下是蕪。”
雖然名字是“五”,但是清河記得,她其實是世界上第三位精靈。
精靈之巢内關于精靈曆史的書上都少不得要提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初代精靈,不過她的故事全都和溫柔友善搭不上邊就是了。
她貌似悲痛地歎了一口氣:“在下真是後悔以前作惡多端,竟然惹得您都不願意記住在下的名字,不過最讓在下追悔莫及的就是那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吃掉那家夥。誰能想他竟然會奪了您的法杖當上了精靈的王呢?”
這顯然不是一個美好故事的開頭。
“唉——如果那時候在下吃掉了若,您的法杖就不會被搶,他得不到您的法杖就不會當上精靈的王,他當不上精靈的王,那說不定現在統領精靈的就是在下了。”
蕪捂着心口又用沉重的口吻重複了一遍:“唉——在下真是後悔沒有吃掉他。”
簡單為清河的法杖聲讨了一下後,蕪的話題中心便完全偏移到謀權篡位上去了。
對蕪口中“從在下手中救下了若”的光輝事迹,清河沒有絲毫印象。亞莉克希亞既然在信中沒有告知蕪自己失憶一事,清河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蕪看起來并不是多麼忠心的精靈——就此擦着邊勸導兩句“吃人是不對的”雲雲。
“他不是人。”
清河一時間無法反駁:“……吃/精靈也是不對的。”
“不不不。”
連連擺手,蕪指向自己與人類毫無二般的耳朵。圓潤,并不似精靈那樣細長。
“我才是您最喜歡的人類!”
“……”蕪改口道,“在下的意思是,‘在下’。”
蕪挪開視線把頭撇到一邊去,心虛地抿着唇不做聲,似乎是希望清河能把剛才的小插曲翻頁揭過。
而清河,他原以為“在下”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口癖。
“我喜歡人類嗎?”
清河對于過去的曆史真相一概不知,也無從推斷過去的自己究竟是懷着何種心思看待人類。從結果來看,建立神之領域這一點确實太過偏心。
我很愛人類?
為什麼?
“當然。”
蕪湊近清河臉龐,輕聲與清河說起悄悄話:“為了得到您的偏愛,很多家夥都想變成人類。”
“可是隻有我成功了。”
蕪的笑容裡滿是藏不住的得意,她的手指在發絲上纏繞了幾圈。柔軟的短發禁不住這樣的玩弄,最後還是垂下遮住了蕪的耳朵。
雖然聲稱自己變成了人類,蕪還保留着許多精靈的習慣。
例如她将将遮住耳朵的短發,這是精靈中不滅的潮流,反而亞莉克希亞那樣的長發才是異端。
例如她輕盈寬松的長褲,精靈在着裝方面雖然追求方便行動,但與一般冒險者不同的是,他們也同樣要求無束縛感。
就隻是耳朵的變化,這算作變成人類了嗎?
這段路程在蕪的幫助下短促地結束了。
或許蕪确實變成了人,她和清河一同混在一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誰也不會注意到這是位頗有來頭的初代精靈之一。清河左右掃過,不僅是蕪,甚至沒有任何人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蕪輕車熟路地帶清河穿梭其中,遊魚一般地向着印象裡的方向走去。間或停歇下來,踮着腳确認道路,猶如探出水面的喘息。
不由得想到池塘裡偶爾鑽出腦袋的魚,清河自顧自地笑說:“尖耳朵也好,圓耳朵也好,是不是人類其實也無所謂吧?”
“嗯……這當然是很有所謂的吧。”正說着,蕪推開了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