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彤雲低壓,寒風凜冽,雪花如鵝毛紛飛,覆滿山川大地。
朝堂上,肅靜無聲,文官武将皆斂息以待,大殿内的空氣仿佛凝固,隻有隐隐的寒風從殿外滲入,帶來幾分不安與焦慮。
高宗皇帝端坐于龍椅之上,面色凝重,目光冷冽。
忽聞一陣金戈之聲響起,大殿側門推開,一名侍衛匆匆而入,神色慌張地禀報道:“啟奏陛下,前方急報!叛軍已攻破泉州,于統領浴血守城,終因寡不敵衆,英勇捐軀。”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起軒然大波。兵部侍郎武忠連忙上前,拱手道:“陛下,依臣之見,當火速傳檄四方諸侯,調集重兵,固守都城,以禦叛敵。”
話音剛落,闫侍郎接聲而應:“啟禀陛下,眼下情勢緊迫,卻也難于一時。如今,華将軍已被派往北疆,都城防守空虛,正是叛賊趁虛而入之機。”
“并非如此,”武忠反駁道,“諸侯雖遠,若得消息,必能迅速馳援。以堅城之固,設伏以對,便是甕中捉鼈,待敵糧盡援絕之際,必能一舉擒賊!
闫侍郎略一沉吟,皺眉說道:“武侍郎所言雖有理,但諸侯之兵,奔赴千裡,又豈能在朝夕之間趕至?臣以為,此舉恐非及時。”
“那依闫侍郎之言,當如何?”
衆人議論紛紛,殿内頓時嗡嗡作響,兵部尚書呂淮見此情形,終于開口,打破了沉默:“陛下,兵法雲,‘善戰者,緻人而不緻于人’,因勢利導,借敵之力以制敵。此次雖局勢兇險,然若能善加利用,未嘗不能轉危為安。”
“呂尚書之意是……”有人低聲詢問。
“非也非也,”刺史王大人大搖其頭,“如此行險,恐非上策。若要解此困局,必當求援或突圍,方為正途。”
“王大人,此言差矣,危險之舉,豈能輕易為之?”旁人駁斥道。
正當争論不休之際,一侍衛急匆匆闖入,叩首禀報:“啟奏陛下,叛軍止步不前。”
“止步不前?此言何解?”高宗皇帝眉頭緊鎖,心中疑惑頓生。
侍衛面露難色,繼而正色答道:“回禀陛下,叛軍打至宣州後駐紮不動,毫無動靜,實令人費解。”
此言一出,群臣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王大人忍不住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以為,叛軍此舉,或許乃是等待援軍,亦或另有圖謀。不可不防。”
皇帝聞言,沉思片刻,随即揮手道:“再探,務必查清叛軍動向。”
“喏!”侍衛領命而去。
皇帝環視群臣,繼而緩緩道:“諸位愛卿,正因局勢未定,更需慎思明辨。朕意已決,無論叛軍有何圖謀,我等皆需以靜制動,嚴守都城,伺機而動。”
“喏。”群臣齊聲應和。
一幫飯桶。
高宗皇帝靜默地端詳着朝堂上的紛争,胸中雖有波瀾,面色卻平靜如常。
他那素來輕率的大兒子,平素總愛沒腦子地叽叽喳喳,今日卻始終緘默,一時間分不清,他究竟是心性成長,還是又聽了誰的屁話。
臨兒病了,高燒難退,還在榻上躺着,勤兒沒了腿後,就不再上早朝,至于性子懦弱,平日裡氣兒都不敢出的老五雲清,此時更加沉默,看到他那哆哆嗦嗦的模樣,高宗皇帝就來氣,恨不得一棍子把他打出去。
若不是熙兒,哎……
高宗皇帝内心一陣長歎,頭痛欲裂。
全神聽去,這冬日凝滞的空氣裡,仿佛起了一串細微而清脆的聲響,宛若古寺檐角懸挂的銅鈴随風輕搖,又似是庭院内池邊冰淩細微的碎裂聲。
“韋向塵這老東西,真的是……”龍煊竟一時想笑。
先是讓沈千塵拿他煉藥,待到功成之際,卻假意将其自亓海煉獄中救出。繼而又同清徽說了什麼,使之化為邪念之軀。而清徽懼其日後追究或報複,遂将此段記憶挖除後,強行塞進清申的腦子裡,把清申活脫脫地給逼瘋了。
而他呢,受了山匪一頓毒打後無意跌落山崖,死生不論了。
“兄長所贈之禮,千業已收,好壞與否皆無大礙。兄長雖是為俞驚羽而來,但方才也發現了,乃是冒充。既未點破,想來還有旁事。”
“驚羽究竟在何處?”沈千塵目光一冷,聲調都揚了些許。
龍煊幽然一笑,“兄長适才不是已然提及?”
“我何曾提……”似是想到什麼,沈千塵陡然一驚,“你!”
下屬将書子呈上來時,龍煊隻掃了一眼,便讓遞到對面去,“且讓貴客細看,若是不解其意,你便念與他聽。”
“是!”
沈千塵看到書子内容後奮力一扔,滿臉愠怒,憤而離座,拂袖出宮門,卻被龍煊一下子叫住,“當年在月下宮,敢問兄長到底看到了什麼?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嗎?”
沈千塵心下甚是焦悶,又聽到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後,一腔火起,滿面生煙般地厲聲道:“你以為錦霆不知道你我二人擅闖月下宮嗎?你的所有信息都是錦霆一手奉上的,至于為何,你自己去問他,别再煩我!”
“再者,你既是貪戀塵世,怎麼也死不掉,就好生苟活于此,若再相擾,我便毀了這凡間,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龍煊似聽到什麼了不得的笑話,嗤笑一聲後攤手,“兄長請便。”
“送貴客,莫要怠慢!”
“是!”
“不必了!受不起!”
沈千塵都快走出泉明宮了,龍煊揚起下巴,冷聲道,“今日之事,本座若在旁處聽到,你一家老小就都别活了,聽懂了嗎?包括李輕虹讓你做的事……”
那下屬連忙匍匐跪地,把青石地闆磕得“铛铛”響,砸出一片血紅,“屬下必定恭遵教誨!謝宮主!謝宮主!”
被李輕虹逼迫着去試探宮主,已然被架在火上烤,目下,竟得一線生機,那下屬恨不得肝腦塗地,粉身碎骨。
“行了,把腦門擦擦,若是貴客動了什麼東西,進了什麼門,你還是活不了。”
下屬汲汲爬起,趕緊追上沈千塵去。
龍煊撿起被揉皺的書子,一把火點了。
“來人!”
在院中候着的丫鬟連忙躬身進來,“宮主!”
“收拾了!”
“是!”
夜色深沉,牢房的廊道中彌漫着潮濕腐敗的氣息,微弱的燈火在牆壁上投下昏暗的光影。
其中一人身材魁梧,滿臉胡茬,身穿破舊的獄卒制服,手裡捧着一隻粗糙的陶碗,碗中盛滿了渾濁的酒水。他仰頭一飲,喉結上下滾動,烈酒入喉,辛辣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
另一名獄卒身材稍矮,面容瘦削,眼中透着幾分狡黠。他手裡抓着一把瓜子,不時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老李,這日子真是無聊透頂,除了喝酒嗑瓜子,就沒别的樂子了。”矮個獄卒抱怨道,随手将瓜子殼扔到地上。
“無聊是無聊,可總比那些關在牢裡的家夥強,至少我們還能喝口酒。”老李滿不在乎地回應,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诶,你說……”矮個縮脖子四處看了看,然後朝左邊努了努嘴,“那個,那個,到底下來沒?上頭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