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校長室裡依舊明亮。

被魔法加持的燭火讓這裡宛若白天，一張格格不入的麻瓜寫字台上，各種材質的信件與寫滿了字的羊皮紙鋪得滿滿當當，而校長本人卻并沒有坐在桌後閱讀它們。鄧布利多教授背着手站在窗前，夜晚的霍格沃茨漆黑一片，隻有海格的小屋還閃爍着微弱的燈光，光芒在騰騰的霧氣裡彌漫開來，練成了一大片。昏暗之下，有什麼巨大的生物從禁林中飛起，驚動了一群鳥兒，盤旋在樹木之上，久久未能落下。

他早已經對桌上那些文字的内容了然于心了。

信件的來源基本都是聖芒戈，有檢查結果也有每日總結，還有來自治療師的詳細的回憶錄，而寫在羊皮紙上的則是教授們的觀察報告，還有哈利的。但就算睿智如鄧布利多教授，這位百歲老人也尚未能從這些文字中總結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反而是可以被徹底排除幹淨的可能性越來越多。魔法，藥水，詛咒，甚至是催眠術——這些都是可以留下痕迹的東西，但他尚未捕捉到一絲半點蛛絲馬迹。

然而這并未讓他徹底放下心來，反而是更加疑惑了。讓他深感疑惑的不僅隻是性格大變的烏姆裡奇本身，還有她異常的行為。所有的教授都在觀察報告裡反應他們巡夜時在霍格沃茨的不同角落都撞見過烏姆裡奇，沒有提燈也沒有點亮魔杖，卻依舊健步如飛。教授們認為她正在霍格沃茨裡尋找什麼東西，還不能光明正大地在白天搜尋，隻能在夜晚獨自摸索——那麼又會是什麼呢？是出于她自己的本意？還是說在履行來自魔法部的命令？或者更悲觀一些，與那個常人連名字都不願提起的魔頭有關？

讓鄧布利多倍感疑惑的還有他自己。

一顆蒼老的心正不受控制的怦怦狂跳着，一絲沖動在他的心口盤旋上升，與他老胳膊老腿所不相符的躍躍欲試正在一點點地膨脹。鄧布利多對這種感覺是很熟悉的，隻是沒想到都已經到了這個年齡了，他居然還會萌發這種情感。

距離上一次産生這種沖動……已經幾十年了吧。

鄧布利多将這種沖動理解為對未知的渴望，是迫不及待，是人對探索與發現的無限追求投射在身體上的具現化，而那個人的理解則稍微與他有些不同。年輕的格林德沃認為這就是人身體裡最原始的本能——野心，欲望，就如野獸渴望撕扯與鮮血，是維持生命的必要成分。雖然理解有所不同，但兩個人做出的反應都是一樣的：一頭紮進新的研究中，為此可以幾天幾夜徹夜不眠隻靠清水與面包度日。那時他們都太年輕了，精力是那麼旺盛，對探索未知的渴望又是那麼強烈，還有無限的未來等着他們，直到他親手将他送入了牢獄。鄧布利多不止一次回想起那些時光，可它們太遠太遠了，久遠到幾乎都快成為老人一段朦胧的美夢了。

但鄧布利多相信自己的心跳。他自認為對魔法世界的每一種可能性都哆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那麼此刻掩蓋在烏姆裡奇外表下的真相，必定是什麼他尚且還未觸碰過的另一種存在。既然如此，他必須換一種思路去思考了，比如……

老人的目光并沒有聚焦在窗外的任何地方，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了。

第二天，霍格沃茨下了第一場雪。

冬青與緞條像是一夜之中長出來了一般出現在了霍格沃茨的走廊上，石像鬼被戴上了聖誕帽，餐後的甜點種類也變得更豐富了起來。海格一大早便從禁林拖來了一棵巨大的松樹，費力維教授帶着幾個拉文克勞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裝飾好了它，揮舞着翅膀的小精靈繞着聖誕樹上下翻飛。學生們開始購買與寄送聖誕禮物，每次的貓頭鷹送件時間都變成了羽毛的漩渦。這次打算留在霍格沃茨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已經收拾好行李了，和同伴叽叽喳喳地讨論聖誕節準備做些什麼。

這段時間的天氣一直很糟糕，大霧彌漫在整個霍格沃茨，如果現在有魁地奇比賽，怕是比到學年結束找球手都看不到金色飛賊。而霍格沃茨之外，風暴已經卷席了這片大陸了很長一段時間，預言家日報已連續多日提醒住在郊區的巫師當心狂風與閃電。

通往霍格莫德的列車将于聖誕節前一天的下午出發，學生們還有一天時間互相告别，或者提前互贈禮物。西裡斯對于凱特琳娜聖誕節不留在霍格沃茨這件事不贊同也不反對，隻是讓她和裡亞兩人多注意安全，時刻保證魔杖在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放着。

第二天便是離校的火車，已經是這學期在校生活的最後一天了，沒人想把時間花在圖書館或者作業上，場地的新雪被踩出了一大串腳印。D.A的活動暫停了，有求必應屋終于不再是訓練室的模樣，久違地換回了那間林間小屋。

紅綠藍三色的緞帶都有些舊了，這還是他們之前聖誕節時裝飾在這裡的。許久未見，小屋的一切都還保持着上次打開時的模樣。抱枕與發繩扔得到處都是，沒有吃完的蘋果已經幹癟了，到處都落了一層灰。好在有求必應屋可以滿足他們清潔房間的請求，将這裡恢複原貌隻花上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凱特琳娜、裡亞、布雷斯和尼克一起聚在這兒，這可真是太難得了，凱特琳娜想，她有一種夢回去年的錯覺。

“所以……布雷斯你打算回家？”凱特琳娜說，“那看來隻有尼克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了。”

“我沒事的。”尼克說，“我現在已經能非常熟練地掌握影子旅行了，甚至找到了廚房，再不濟還有卡諾在嘛。放心，我保證不會離開這座城堡的，也沒那個必要嘛。”

“影子旅行……”凱特琳娜想起了那天宵禁時間後突然闖進格蘭芬多休息室的尼克，“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嗎。”

“首先撞到你們或者D.A的成員肯定沒大事兒，再者我基本上都是夜裡才出有求必應屋，大部分巡夜教授的路線我都已經摸透了，他們發現不了我的。不過你們有個教授是挺難搞的，她的路線完全是随機，有幾次我差點兒就撞到了——就是上次闖入有求必應屋的那個，叫什麼來着的……”

“你不會說是烏姆裡奇吧。”布雷斯說。

“她好像換了個穿衣風格。”尼克皺起了眉，“凱特琳娜，離她遠點，還有你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