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謝珩射中獵物,就有随行的衛兵拔了箭,裝在網兜裡。掐指算來不過半個時辰,網兜就裝滿了三個。
謝苓以前隻是聽說謝珩的騎射是出了名的百發百中,今日一見,覺得别人還是說保守了,他這不隻是百發百中,還能一箭三雕。
哦,不對,一箭四雕。
她看着衛兵拎起來的一串松鼠,微微咋舌。
謝珩拿着弓,也不拘着烏骓去哪,任由它在林中慢悠悠地晃。
忽然看到樹下雪窩裡有個毛絨絨的東西在動,他擡手止住身後的衛兵,舉起弓箭,手指一松,箭“嗖”的一聲破空而去,那東西瞬間被釘在樹幹上,樹枝上積雪簌簌落下。
謝苓這才看清,那是隻胖乎乎的白毛狐狸。
謝珩親自下馬走去,拔下箭,單手拎起狐狸,就見這小東西劇烈掙紮起來,朝謝珩呲牙。
謝苓仔細一看,發現謝珩射中的是狐狸毛,并不是狐狸的身體。
謝珩抱着狐狸走到衛兵跟前,把狐狸丢了過去,交代道:“關籠子裡,好生照料,給它去去野性。”
世家貴族的冬獵活動,下頭的人自然會備着小籠子,為的就是哪個公子小姐來了興緻,想養個什麼玩意兒。
謝珩走回烏骓旁邊,并未上馬,而是牽着繩子在林中緩步。
謝苓沒忍住問道:“堂兄是要把這白狐送人嗎?”
謝珩道:“嗯,給林華儀。”
謝苓心情複雜,心說謝珩可真是深情,打獵都沒忘給人家送溫暖。
謝珩不知道對方想什麼,他此時正在思量,王闵為何會盯上謝苓。
王闵的性子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說起來能得知對方的真面目,也源于一次意外。
彼時二人在太學做同窗,關系還不錯,直到有次放沐,他回太學拿落下的荷包,隔窗看到王闵拿着裴若芸的畫像自渎。
他着實被污了眼睛,沒想到對方平日看着一派風流倜傥,既然能幹出此等事。
自那以後他就疏遠王闵了。
細細想來,謝苓有些地方确實像裴若芸。可她又為何害怕王闵,是知道了什麼?
謝珩擡眸看向謝苓,見她正沒心沒肺觀景,略微有些無奈。
這段日子謝苓的所作所為他無一不知,雖然有些小手段,可也隻是女子間的小打小鬧,并未涉及到朝中之事。
他對此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有些小聰明也好,省得屆時誤了他的大計。
他現在無條件護着她,隻待來年七月那人進京,謝苓就該兌現她的諾言了,他從不做虧本買賣。
回過神來,他牽着馬兒又朝密林走了幾步,就聽到謝苓輕柔的嗓音從馬背上傳來。
“堂兄,苓娘也想下馬走走。”
他停下步子嗯了聲,等待她下馬。
謝苓扶着馬鞍,腳踩在镫子上,顫顫巍巍朝下翻,待一隻腳落地,她松了口氣,趕忙把馬镫上的腳也放了下來。
站穩後,她摸了摸烏骓,對謝珩道:“堂兄,你這馬兒好高,苓娘坐在上面都有些暈。”
謝珩道:“西域來的品種,是比中原馬要高大些。”
“往回走吧,時辰差不多了。”
說罷他擡手一揮,衛兵随即調轉方向,謝珩牽着馬朝營地方向走去。
謝苓剛擡腳一走,就感覺腳踝一痛,她痛呼一聲,低頭就看到腳邊的雪窩裡盤着條白色的蛇。
頓時被吓得跌倒在地。
謝珩聽到動靜回頭,就見謝苓唇色發白得坐在雪地裡,凍得發紅的指尖顫抖着,指着她面前的蛇。
“别動。”
他面不改色拔出腰間的劍,朝蛇一揮,白蛇瞬間斷成兩截,鮮紅的血灑了一地。
他把劍插回劍鞘,快步朝謝苓走去。
此蛇名為白練,有劇毒,會冬眠,一般出現在桂蜀一帶。而此時已入冬,更别說這是定國公的私人獵場,會有衛兵定時投藥驅趕蛇蟲鼠蟻。
不應該出現在這。
到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他蹲下身,打量謝苓的臉色,見她神色有些渙散,就知道這蛇肯定咬破了鹿皮靴。
“忍忍。”
說着,他把謝苓的鹿皮靴輕輕褪下來,就見雪白的羅襪被血染紅了一片。
他猶豫了一瞬,道了句“得罪了”,便快速脫掉她的羅襪,露出了那隻玉足。
謝苓頭暈的厲害,被咬得小腿也刺痛難忍,她也顧不得男女大妨,沒有拒絕謝珩的動作,隻是咬着唇别過頭,臉頰微微泛紅。
謝珩觀察了一下腳踝上的傷口,看到上面紅腫起來,還有些發黑,眉頭一皺。
不好,若是再不處理,恐怕謝苓這條腿保不住了。
地上雪涼,他把謝苓抱起來,讓衛兵拿來了自己的大氅鋪在靠樹幹的地方,把謝苓放了上去。
他單膝跪在雪地裡,雙目直視謝苓,聲音毫無波瀾:“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回營地再清蛇毒,但這條腿恐怕保不住。”
“要麼…我替你清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