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苓手心濡濕有些緊張,捏了捏衣擺,溫聲對身後的雪柳道低語幾句,婷婷袅袅朝書肆去了。
來到書肆,她假裝挑書,不經意擡頭間确定王景在哪裡,随後朝他在的角落慢慢過去。
待到王景兩步開外,雪柳忽地“哎喲”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向謝苓那邊摔過去,将謝苓撞了個踉跄。
謝苓也不控制,閉着眼朝王景的方向摔,賭對方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不出所料,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托住了她要落地的身子。
謝苓感覺袖中的畫掉了出去,怯怯擡眸看向扶住自己的郎君。
王景也正垂眼看着“投懷送抱”的女郎。
二人皆為對方的容色驚到。
謝苓感歎這人比她想象中還要俊美——長身玉立,因着還未及冠,墨發以青簪半束,眼如點漆,眉如墨畫,面白如玉,潇灑溫潤。
隻是通身氣質,配上那雙黑漆漆的眼,莫名有些攝人。
王景松開扶住謝苓的手,漠然垂眼看着少女因害羞而微紅的小巧耳垂,音如玉石相擊:“姑娘當心。”
誰家的蠢笨女郎,如此手段就敢招他?
謝苓裝作不知自己招錯了人,隻裝羞行了一禮,擡臉望着他,聲音綿軟:“多謝公子。”
說着她彎腰拾地上的畫卷。
王景并未應答,目光在她臉上遊弋一番,覺得似乎有些眼熟。
他神色冷清清,目光随着她的動作看到地上半開的畫卷,待看清是何畫作,眼神一凝,随即恢複如常,問道:“《松風圖》?”
眼熟而穿着樸素的美貌女郎,居然拿着他親爹畫的《松風圖》吸引他的注意,是何所圖?
她知不知曉竹虛居士就是他父親?
謝苓柔柔應聲,小心卷起畫,重新放回袖中,眉眼郁郁:“日後還不定能活幾日,便想着将這畫轉手送予有緣人,望能好生收藏。”
說完,似又覺得不妥,她朝王景微微欠身,喚來雪柳,嗔怪着和她往書肆外走:“毛手毛腳,這畫要有半點閃失,你小姐我可就要跟着去了。”
她額頭出了層細汗,心中數着數,期望母親給她的這幅畫能幫自己一把。
腳步剛落下一層石階,身後傳來了王景悅耳的嗓音,伴随着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姑娘這畫可否割愛?”
謝苓轉過身,眨眼看着王景,心跳得飛快。
她想,第一步可算是成了。
“公子對收藏書畫也有興緻?”
王景斂下眼底冷芒,淡笑颔首道:“在下家中長輩喜好書畫,因此略通一二。”
謝苓剛準備說話,就聽到身後有一道清泉般的聲音傳來。
“咦,謝兄也在?”
隻聽“王景”回道:“家中小妹央我買文集。”
如果沒聽錯,剛剛扶了她的人姓謝。
謝苓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把拿了一半的畫塞回去,匆匆道了句:“小女子謝過公子,告辭。”
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她拉着不明所以的雪柳快步離開。
謝家郎君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狹長的眸子閃過冷光,他面上禮貌應着王景的話,心裡想的确是要查查這女郎是何許人也。
打他謝珩主意的,就得做好準備。
他收回視線,朝王景道别,帶着小厮,随手拿了幾本文集歸家,備車去蘭園赴雅集文會。
謝苓走出這片小市,看到雪柳後柔聲道:“回吧。”
雪柳也不知小姐的計謀成沒成,順從道:“聽小姐的。”
二人随手買了點小玩意就回了謝府。
謝苓今日的目标本就不是王景。
她的目标是那個王氏嫡子齊名的謝氏二郎,謝珩——一個年少成名,姿容特秀,有玉山之美的貴公子。
而她手中那幅《松風圖》的作者,她當然知道是謝珩的親父、謝家的家主謝崖。
謝苓要的就是謝珩注意到她,好方便她中秋夜的行動。
——
謝珩自雅集歸家後,便吩咐手下查查今日的冒失女郎是何許人也。
不查不知道,一查出乎意料。
這女郎居然是謝家偏遠旁支、即将要嫁給王晖那渾貨的堂妹。
不說旁的,這容貌,倒是如傳言一般,濃桃豔李。
輕浮。
“既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就别怪我心狠。”
正好,也省得他費心費力。
喃喃一語,手中黑子落下,白子瞬間潰不成軍。
謝珩想,他找了許久的美人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