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吵醒,迷糊間看到是尤氏許雅詩來了,吓得一激靈,完全清醒了,忙着行禮。
尤氏笑道:“古鏡存放在哪個屋子?”
小厮回道:“都在二樓最左邊屋子裡,鑰匙都在銀管事那裡。”
說話間,銀世明小跑着過來了,顧不得抹汗,從腰間拿出鑰匙,小厮接了鑰匙,引着尤氏雅詩上樓。
尤氏在存放古鏡的屋子内尋到那面唐代仿漢雙鸾花鳥菱鏡後,便與雅詩一同下來。
雅詩突然道:“我想着來都來了,幹脆盤點一下庫存。”
銀世明便引二人坐在倒廳内吃茶,自己忙着拿出賬本,帶着小厮一個個對賬。如绡默默跟在身後。
古董房琳琅滿目的大小古董很多,按種類整整齊齊陳列在一排排博古架上。偶有遺失對不上帳的,如绡便自行記錄在手中的薄冊上。
到吃晚飯的時辰,雅詩便扶着尤氏回去,臨走前吩咐銀世明:“白天仔細盤點,太陽落山後就不許再做了。”
既怕燈燭不小心燒到古董,又怕天黑看不清磕碰到古董。
一整天堪堪盤點了不到一半。如绡拿着冊子報告:“報損壞的量一年比一年高,還有一大批報了遺失的,更多的是直接消失的。”
雅詩大緻翻看一遍:“明天古董這邊先放一放,你和辛岄忖度着拟一份名單,過了年小厮二十二歲以上,丫鬟二十歲以上的年前要放一半出去。過完年再從家生子裡挑好的使。”
府裡的舊規矩是小厮二十五以上,丫鬟二十歲以上要配人,看來這個決策主要針對小厮,因為二十以上的丫鬟極少,都是有特殊情況才沒有出去的。
也釋放了許雅詩要培養自己挑的一批心腹的信息。
如绡忖度主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應是,正要退出來,忽聽得許雅詩說:“還有,前段時間有幾個亂嚼舌根的胡說,竟使大爺産生誤會了。”
如绡心内一緊,知道這是要整治家風了,忙道:“奶奶說的是,這樣的人還有什麼留的必要?”
雅詩點點頭,知道如绡會把這幾個人無聲無息的安插進名單。
這邊正如火如荼的增減出府名字,西府裡的新聞也傳的沸沸揚揚。
郭嬷嬷坐在腳踏上,邊吃酒邊說話:“那邊大老爺想讨老太太房裡的鴛鴦,老太太哪裡會舍得放人,把大老爺和大太太臭罵一頓,連二太太都有了不是。”
許雅詩正陪着賈蓉吃飯,聽到這些,不過笑笑,并不搭腔,隻是向桌上揀了一碗清蒸鴨子,一碗火腿炖蛋,放在郭嬷嬷面前的凳子上。
郭嬷嬷夾了幾筷子火腿,又道:“還有琏二爺房裡,如花似玉的尤姨奶奶才進門幾天,就收用了尤姨娘的丫頭心恬,寵得跟什麼似的,天天的打首飾要綢緞,竟把尤姨娘看得跟馬棚風一般了。”
心恬那丫頭許雅詩見過幾面,聰明外露,有幾分機靈,尤氏當初本來是打算把她給了賈珍做屋裡人,心恬也十分願意,誰知賈珍看上的是文花。
許雅詩有點明白尤氏選心恬給尤二姐做丫頭的用意: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有這樣野心手段都不缺的丫頭打頭陣,尤二姐的處境可能還好一些。
雅詩漱了口,笑眯眯給賈蓉夾了幾口菜,才笑道:“男人不都是這樣,今兒往東,明兒往西,見一個愛一個。”
賈蓉笑道:“我跟其他男人可不一樣。”
郭嬷嬷忙笑道:“可不是嘛!聽說自奶奶進了門,爺别說新納什麼通房丫頭了,就是錦瑟屋裡,也再沒去過,一心一意敬着奶奶。”
雅詩的笑容淡了下來。
郭嬷嬷見馬屁拍在馬腿上,忙轉圜道:“奶奶把後宅梳理清楚,大爺無後顧之憂,自然官運亨通。”
雅詩知道郭嬷嬷是無意,可惜那句話正刺中她的心病,後面無論郭嬷嬷講了多少趣事,她都淡淡的,屋裡的氣氛緻終沒有熱絡起來。
郭嬷嬷悻悻地走了,邊往家走邊懊悔:這張破嘴!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還怎麼開口給女兒讨輕省活計做?
十四日一大早,賴大媳婦和賴升媳婦又進來請尤氏婆媳,賴大兒子做了州縣官,在賴大家擺酒請客。
兩人推不過,到賴大家花園中坐了半日。
那花園收拾得十分齊整,既然面積不大,主家便處處往玲珑精巧上用勁,确實有可逛之處。
許雅詩看着園中假山奇石,珍花貴木,驚歎不已:賴大貪污得如此張狂,不然他一個家生子,哪裡來的這麼多錢造這個園子?
更為吃驚的是賈府衆人看到這明晃晃的證據,就跟眼瞎一樣,淡然處之。
許雅詩回來後,冷笑道:“我原來的法子還是太綿軟了,對大蛀蟲,就要趕盡殺絕才對。”
許雅詩的院子已被她料理的鐵桶一般,那幾個背後嚼舌根愛通風報信的婆子都打發到黑山村莊上種田了,留下的恩威并施之下,對她忠心耿耿,所以她才放心說出所思所想。
如绡等人隻覺一陣肅殺之氣襲來。
如绡不敢再像平時玩笑以對,肅穆道:“這兩天古董房裡丢失、損壞的古董,悄悄出現了一些,賬本相應塗改了。”
如绡奉上自己的小賬。
許雅詩大緻翻了一下,都是諸如古硯、圍屏、絹扇等精巧貴重但主家極少使用之物。
許雅詩點頭:“也算是給過他們機會了,抓不住的就别怪我狠絕。”
招手令心腹們湊過來,如此這般交待一番。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雅詩的治家大計還未實施,太上皇身體欠安的消息傳出,皇上日日探視,各嫔妃皆減膳謝妝,宮内宴樂俱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