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藥長到這麼大還從未被人如此直白地誇贊過,一時間不由得面泛绯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柔聲道:“不用聽昭昭胡說,吃飯吧。”
衆人動筷,席間,昭昭吃着包子,突然想起來她今早出門買菜時聽到的一件事。
她是個心裡憋不住事的姑娘,記起來了一件事便要立刻說出口,于是包子也不吃了,便轉頭看向一旁的白藥。
“阿姐,你知道嗎?上個月才來我們這治過腿傷的客棧小二阿福死了!”
白藥一頓,坐在另一邊的沈長甯和陸景行聞言也不約而同地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沈長甯在心底和009嘀咕:客棧小二......不會那麼巧吧?
她沒有直接問出口,009卻直接道:是他。
沈長甯聞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下猛地一沉。
某個念頭在她心裡打了個轉,瞬間逼出一身的寒意。她正想問009那個人怎麼死的,便聽見坐在她對面的白藥先問道:“死了?”
“是啊。”
昭昭應了一聲,提起來時也有些唏噓。
“聽說是打更的更夫昨晚上發現的,那小二被人生生折斷了四肢和脖頸,裝進麻袋後丢在了巷子裡,被發現時據說連眼睛都還睜着呢,脖子應該是還活着的時候就被擰斷了。”
這手段殘忍得過了頭,一時間桌上都沉默了下來。
方才還平和的氣氛霎時間變得凝滞,沈長甯喉嚨發澀,張了張口,剛發出些許聲音便被另一道同時響起的聲音蓋了過去。
“是誰殺了他?”
詫異地轉頭,沈長甯看見陸景行輪廓鋒銳的側臉。
他這一開口,别說昭昭,就連一旁的白藥也有些意外地向他投來目光,似乎全然沒想到沉默寡言,性格似乎都有些冷漠的男人竟然會對一個客棧小二的死感興趣。
昭昭眨眨眼睛,莫名有一種自己被審問了的感覺。
“有人說是小二因為賭錢欠了債,所以才被債主殺死了,不過也有人說他是被何太守的人殺死的,因為昨日有人見到何太守的公子帶人闖入客棧,将他帶走了。”
“似乎是因為阿福自稱知道通緝嫌犯的下落。”
話題到這裡不再繼續,隻有沈長甯坐在一旁,久久沒有回神。
居然還真是……因為自己的那句話。
她發着怔,想着昭昭描述的那小二被發現時的慘狀,眼前卻又浮現那日離開客棧時自己将銀兩給他請求他幫忙看顧一下那頭黃牛時對方滿面笑容的樣子,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更多一點。
雖然之前便說了那不過是一個一個誤導性的錯誤答案,要做何種選擇都由那個小二自己決定,可沈長甯當時絕沒想過是這樣的結果,也絕不至于讓對方付出如此的代價。
所以在聽到對方真的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喪命時,她哪怕再如何冷靜,也還是忍不住低垂下腦袋,内心在一瞬間生出莫大的愧疚和懊悔,面前滿桌的美食也随着心情的低落而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沈長甯一整天都沒能從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中回過神來。
到後來,就連心思沒那麼細膩的昭昭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你怎麼了?”
熱氣熏人的煎藥房中,昭昭看着一旁漫不經心搖着蒲扇的人,有些奇怪地問道。
沈長甯搖了搖頭,片刻後又看向昭昭:“昭昭,你說,那個小二他會怎麼樣呢?”
“他?”
昭昭有些驚訝,但又很快反應過來。
“原來你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的,就是在想他的事情?”
沉默一旦被打破了,有些話再說出口便簡單了許多。
沈長甯點點頭,問道:“嗯,你說,官府會幫他查清楚真相,找到兇手嗎?”
昭昭看沈長甯的眼神就仿佛她說了什麼很天真的話。
“怎麼可能,我聽他們說阿福今日都已經被埋入清平山了。”
“靈山?”
“對啊。”昭昭點頭,告訴沈長甯,“官府會把那些無頭冤案中找不到兇手的人都埋入那裡。”
沈長甯瞬間愣住了。
她想說不是有那麼多人見到何嶽書把人帶走了嗎?為什麼會是無頭冤案。
但這話還沒說出口她心裡便已經先有了答案。
就算人真是何嶽書殺的又怎麼樣,他爹是江南太守,殺死一個客棧小二這種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