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回頭。”
猛地收回目光,沈長甯壓低了聲音,整個人跟着變得警惕起來。
事情發生得太過迅速,陸景行還沒能反應過來。
但少女讓他不要回頭,他便老老實實地保持着僵立的動作,任由沈長甯靠過來,輕輕貼住了那僵硬得仿佛石刻的肩膀。
大燕民風開化,并不似前朝約束諸多,盡管橋邊人來人往,都窺見他們二人姿勢親密地依偎在一起,但都也不覺得多麼奇怪,隻以為是哪家剛剛才成親的娘子郎君,現下正是感情濃的時候。
沈長甯沒注意到那些帶了幾分揶揄的打量,她靠着陸景行,悄悄側頭,目光越過男人的肩膀朝後看去。
隻見那群人并未朝他們走來,反而往前走過一個路口,而後停留在一堵白牆邊。
百姓們擠在外沿,即便再好奇也不敢過去,等到那群氣勢洶洶的官兵們離開才敢湊上去看。
人群擁擠着,很快把牆壁前面的空曠堵得水洩不通。
沈長甯也好奇,但還是不敢冒險過去過去。
他們兩人站在高處,雖然牆壁被擠攘的人群遮住,但勉強也能從縫隙中窺見一絲。
少女頂着個終于不再近視的軀殼,仍舊習慣性地眯了眯眼睛,“不是沖我們來的,好像是在牆上貼了什麼東西?”
說完沈長甯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驚訝地轉頭看向陸景行:“陸刑,他們貼的什麼,不會是什麼通緝令吧?”
陸景行沒說話。
見他沉默,沈長甯頓時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不敢置信地說道:“不是吧,通緝誰?我們?”
聽着少女的聲音,不知為何,陸景行原本沉郁的心情突然變得平和起來。
他于是安慰沈長甯道:“或許隻有我。”
隻可惜沈長甯本人聽了這句話後并不感覺自己被安慰了,反而倍感無語:“陸刑,你手裡捏着我的命,通緝你和通緝我有什麼區别?”
明知不合時宜,但陸景行的嘴角仍舊因為沈長甯的這句話而上翹幾分。
他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嗯,說的也是,那就是通緝我們。”
“……”
沈長甯郁悶不已,心想,短短幾日,她便從從富商千金淪落到了通緝犯的下場,這人生經曆可真夠大起大落的。
片刻後,等人群散開些許,她扶着陸景行,兩個人緩步走到了那張貼在白牆上的畫像前。
那紙上畫着個面容英俊的男子,高挺鼻梁,薄唇緊抿,一雙鳳眼冷冰冰地看過來,仿佛正盯住畫外的人。
沈長甯站在牆壁前,盯着那紙上畫着的那張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面孔看了許久,畫裡畫外兩雙眼睛四目相對,她不由得心想,陸刑還真沒猜錯,這畫上畫的當真隻有他一人。
陸景行等在一旁,見少女久久不語,他便已經猜到那牆上貼着的就是自己的通緝令了。
“害怕嗎?沈離。”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陸景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從少女女中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畢竟少女面前貼着的,如若不出意外,的的确确就是他的畫像。
即便這通緝罪名完全是無中生有。
想到這裡,陸景行抿了抿唇,臉色又冷了幾分,嘴角的弧度也摻雜進諷刺的意味。
他想這江南之地果然是鐘靈毓秀,人傑地靈,不僅多有風流才子,就連養出來的地頭蛇都比别處要壯得多。
先是派人半路截殺,而後又堂而皇之地将他堂堂一個大理寺卿定為通緝罪犯,描摹畫像,昭示于衆,完全視王法為無物。
“陸刑,這畫上……”
随着耳邊輕柔聲音響起,思緒在一瞬間凝滞。
“嗯?”
陸景行本能地應聲,随後心下猛地一頓,他微側過腦袋,等着沈長甯的下文。
沈長甯緩緩收回停留在畫上的視線,目光落到陸景行閉着的眼睛上,過了一會後又重新移回畫上。
她停頓的時間太長,就在009都忍不住開始好奇她到底要說什麼時,沈長甯終于緩緩開口。
“把你的眼睛畫的還挺好看的。”
陸景行:“……”
009:“……”
宿主,重點錯了吧!
沈長甯說完還似乎有些可惜地看了陸景行一眼。
陸景行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從少女口中聽到這麼個答案。
他愣在原地許久後回神,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于是最後吐出口的竟然隻有兩個幹巴巴的,在舌尖徘徊了好幾圈的字。
“多,謝?”
受到的沖擊太大,使得陸景行一時間再顧不上想其他。
“不用謝。”
沈長甯彎彎唇角,擡手拍拍他的胳膊,而後帶着難得有些茫然的人離開牆壁面前,繼續往前走去。
009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便有些好奇地追問道:“宿主,你為什麼不回答他的問題。”
沈長甯說道:“我這不是回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