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忙活,他們一無所獲,眼見新年就要到來,上班族該放假的放假,該回家的回家,他們決定先把“研究世界的真假性”的這個重大問題放一放。
尋人啟事已經張貼出去,如果真有線索,他們自然會上心,若沒有,他們能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就隻能交由天意。
難得迎來春節假期,街道的綠化帶上都添了些喜氣,紅色的燈籠挂在枝頭,連成線的小燈纏繞其上,每到夜晚,就會散發出五彩光芒。
梧桐市作為外來人口比較多的城市之一,一到臨近春節假期的時候,從早到晚,街道上就會變得車水馬龍,等到除夕前夕,整座城就空了大半,仿佛陷入了某種孤寂的甯靜中。
許晴回家過年了,因為不用擔心再突然被卷入副本,樊桂花也回了溪北村,臨走前,她說這次無論如何,林星都得跟她回去,直到過完年為止。
林星自然是滿口答應,但她沒有直接跟樊桂花走,而是答應她除夕前會回去。
作為打工人,她哪能說想回就能回,在公司裡,她們部門的放假時間是最晚的,公司在除夕到來前兩天才肯放他們走,而且,沒有極其特殊的理由,不能請假。
林星記得,每年的這段時間,老屋會有很多人上門給樊桂花拜年,比如那些舅舅嬸嬸,七大姑八大姨,比如她媽媽一家三口。
林星可以回去,但是不能久待,因為她知道,除夕到來的前兩天,她媽媽一家會回老屋和樊桂花一起布置老屋。
貼對聯、挂燈籠、買年貨,直到除夕當天,中午他們會吃頓團圓飯,吃完就走,等到大年初二至初五六這幾天,他們就會再來,陪樊桂花過年,每年如此。
也就是說,若林星要避免與他們碰面,這個年的大部分時間,她都得避免回老屋。
這是林星吸取過幾次經驗後得出來的總結,她媽媽雖然對她十分心狠,但是對樊桂花,她是十分孝順的。
想到這裡,林星不免歎了一口氣,她分明已經不再埋怨那個人,可是每每想起這些,她的心總是空落落的,明明每年都是她一個人過,今年也沒什麼不同。
這樣一晃,窗外的餘晖被新的一天的朝陽驅散,又在夜幕時隐入地平線,很快就到了放假這天下午。
部門的人看似在認真工作,實際上心早就不在這裡了,他們無比期待走出公司的那一刻,而林星總是在這時,心中生起一抹淡淡的傷感。
她心不在焉地敲擊着鍵盤,坐在她身側的覃茵茵,因為上回林星拒絕了她哥的邀請後,倒也很少再繼續在林星的耳邊幫覃子炀說話,隻是一如往常,偶爾會跟她聊聊八卦。
林星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電腦上,覃茵茵則将手機放在鍵盤,借着電腦屏幕的遮擋摸魚。
似乎是有人給她發來信息,她的手機振動了一下,聲音不大,但是林星能聽見。
林星稍稍側目,餘光瞥見有個身影從不遠處走來,她一驚,立即回神,悄悄伸腳出去踢了下覃茵茵的腳。
脊背發涼,覃茵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掉了手機,并若無其事地把手機往旁邊撥,目光卻盯着電腦,裝作認真工作的樣子。
林曉琳踩着高跟鞋走過來,手中拿着個文件夾,她看了覃茵茵一眼,沒理會她,而是徑直走到林星身邊。
她将文件夾放在林星的桌面上,說道,“林星,剛才經理說這個文件急着要,可能需要你加個班整理一下。”
林星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放在她手邊的文件夾,尚未說話,坐在旁邊的覃茵茵倒是先出聲了,“琳姐,這馬上就到點下班了,這會兒讓人加班不太好吧?”
“你好意思說,别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在摸魚玩手機,工作做完了嗎,就想着放假?”
林曉琳說了覃茵茵一通,覃茵茵撇撇嘴,沒再說話。
林曉琳又轉過臉來,她無奈歎氣,意有所指道,“林星,經理說在整理文件這方面,你的質量和效率都是最高的,所以點名要你來,你好好表現,說不準年後回來能升個職。”
林星沒有表現出憤怒或埋怨的神色,隻是淡定道,“收到。”
自從上一回她們得罪了劉總,險些攪黃了公司的合作後,經理就處處看林星不順眼。
或許是他知道覃茵茵與覃子炀關系匪淺,他非但不敢說覃茵茵的半句不是,反而有意無意地讨好她,而把所有的不滿發洩在林星身上。
經理以為這樣能擊潰林星的心理防線,讓她在工作中如坐針氈。
其實,這對林星來說,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加上越臨近春節假期,林星就越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她隻能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等待除夕這天的到來,并且至少要到下午,她才能出現在老屋。
等到大年初二的早上,她就又得找理由找借口從老屋灰溜溜地溜回市裡,而等到年味過去,她終于能回老屋的時候,自己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林星是個有些擰巴的人,有些事,她隻會默默地藏在心裡,而不會與别人主動傾訴,即使是許晴,也不能完全理解林星的别扭和難堪。
許晴曾經讓林星與她一同回家過年,林星跟着回了,可是在那樣溫馨而熱鬧的氣氛裡,林星羨慕許晴,卻也從許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可悲。
悲由心生,情緒失控,紅了眼眶就止不住地落淚,不免破壞那樣美好的氛圍,還害得别人惶恐是不是自己怠慢了客人,從那以後,林星就再也沒跟許晴回家過過年了。
所以,其實林星一點兒也不期待新年的到來。
在極緻的熱鬧和狂歡中,她就像在飄在水裡的浮萍,無所依靠,無家可歸,站在萬千人聲鼎沸中,所有的熱鬧都與她無關,所有的祝福都不會在她身邊降臨,偶爾得到了一絲陽光的眷戀,她就會變得貪心,想要更多。
可是她怎麼敢奢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