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開始,她對自己的記憶産生了懷疑和好奇,她的确有過這樣的想法,想知道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
可無論如何回想,她都一無所獲。
少年見林星猶豫,他繼續道,“我很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我之所以是我,是因為那些快樂的、痛苦的、遺憾的、狂喜的情緒都是形成我的一部分,如果因為不敢面對而舍棄那些令我感到痛苦的記憶,那麼即使我快樂地活着,我也隻是被困在虛幻的假象中,這樣我隻會越來越迷失自己。”
“況且,我不認為自己遺忘的是些痛苦的記憶,在丢失了記憶的這些日子裡,我總是渾渾噩噩的,心裡就像空缺了一塊地方,所以,我遺忘的,應該是我極為珍視的記憶。”
林星從沉思中回神,她說,“但是,為什麼偏偏是我?”
少年坦誠道,“因為你和我同病相憐。”
“我不明白,”林星說,“你的意思是,我也忘記了什麼東西嗎?”
“這得問問你的心,”少年轉移話題道,“總之,選擇和我交易,你沒有壞處,屆時我記憶恢複,你們找到想要找到的人,我們的交易就結束,你覺得呢?”
林星認真思考片刻,再次擡眸,她變得堅定很多,“我要怎麼做?”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他指指林星手上的信紙,“我剛才說,我懷疑這兩段唱詞是他寫給我的,是因為在你們到來之前,這棟大樓裡隻有我和管家兩個人。”
“你們到來後,我無意間從管家口中得知,相親角的主人也在這棟樓裡,管家不會給我寫這樣的信,你們也不會,那麼就隻剩下他了。”
林星捏着信紙,猜測道,“管家知道他在這裡,你卻不直接去問他,是因為管家不願讓你知道他的存在?”
“對,”少年說,“我失憶後,管家不願讓我再想起丢失的記憶,所以他不讓我與外人接觸。”
“你們到來後,我趁機找遍這棟大樓,可惜這裡太大了,我沒有找到他,隻依稀記得我與他好像很久之前就住在這裡了,我們關系應該不錯。”
“至于管家為什麼百般阻撓我想起他,我不知道,所以我隻能瞞着他,來與你做交易。”
林星說,“可是,你怎麼确定我能喚醒你的記憶呢?”
少年說,“這裡沒有人願意告訴我真相,所以我無法記起,其實隻要有人願意告訴我,我就能想起來,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
“隻是我選擇了你,至于原因,我剛才已經告訴你了。”
林星思考片刻,說道,“這樁交易,對我來說似乎沒有壞處,可是我應該如何告訴你真相?畢竟我并沒有你丢失了的記憶。”
“唱詞,”少年說,“這唱詞雖然每個字我都看得懂讀得懂,可是它對我而言隻是一段普通的文字,我光看它沒有任何作用,所以,我需要你把唱詞唱給我聽,就相當于你告訴我真相。”
這對林星來說倒是不難,剛才上演牽絲戲時的唱腔猶在耳邊,她記得這些唱詞的調子,隻是唱出來是不是這麼回事,她就不能保證了。
少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溫和道,“隻需要你模仿你剛才聽到的調子唱出來,這就可以了。”
少年站在舞台中央低頭看她,周圍仿佛驟然暗下來,一束光打在他身上,此時此刻,他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戲幕起,風鈴搖,林星清清嗓子,欲唱出來,突然又噎住了。
她想起剛才少年是從舞台底下冒出來的,她便小心翼翼道,“剛才牽絲戲上演的時候,紙片人不是唱出來了嗎?你應該聽見了吧?”
“為什麼你沒想起來?”林星耿直道,“會不會是這個辦法不奏效?”
氣氛一下子被打斷了,少年無奈笑了下,緩緩吐出一句話,“紙片人不算。”
“哦。”
林星将信紙放在眼前,想着此時隻有她和少年二人清醒着,就算唱得差勁也沒關系,她開始認真起調,剛開始哼唱時還不是很熟練,唱到第二段的時候,她已經漸入佳境。
少年站在剛才紙片人的站位上,随着唱腔在酒肆内回蕩,少年閉着眼睛,學着剛才紙片人的動作,一飾兩角,來回走動。
因為這兩段的唱腔很慢,每句都有轉音,抑揚頓挫,足夠少年跟随節奏在兩個站位上切換角色。
他十分投入,越演越入神,仿佛周圍化為虛無,而他在自己的回憶之海中起舞。
幾分鐘後,林星唱完最後一句,酒肆安靜下來,少年仍沉浸在角色中,他緩緩睜眼,許久沒有說話。
林星見此,試探道,“需要再來一次嗎?”
少年薄唇輕啟,“不用,我理解了。”
他擡眸,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我記起來了,這段唱詞,講的是我與他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