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過林星調制的酒後,江不言再也說不出恭維的話了,因為林星的确不是謙虛。
他尴尬地灌了兩口清水,這才緩過神來,幾人都暗暗憋笑,但也都慢慢開始品嘗自己眼前的酒。
林星不懂酒,平日裡也隻是和許晴喝些雞尾酒或啤酒而已,現在放在她面前的兩杯酒,或許是好東西,但于她而言并沒有什麼不同。
她左右手各端起一杯,喝口左手的,咽下後又喝口右邊的,咂舌品鑒片刻,她說,“左邊的清烈,右邊的熱烈,若讓我選擇,我或許會選擇左邊。”
為了公平起見,林星事先并不知道哪杯是江不言調的,哪杯是陸驚洵調的,所以做出的選擇也是坦誠的。
陸驚洵這下高興了,他驕傲地挺直腰,舉手示意道,“左邊是我調的,是不是比他調的好多了?”
江不言有些失落,但并不頹喪,他說,“你有幫手,勝之不武。”
“能有幫手,那也是本事。”
牽絲戲仍在上演,兩人拌了幾句嘴,都喝完酒後,舞台後面的牆上有影子落在上面,它像投屏一樣,影子形成文字,寫着“測試完成,默契度正在計算中……”。
衆人一喜,頗有耐心,他們撐着腦袋等待,不時瞥幾眼舉手投足都像傀儡的紙片人,不覺眼神開始有些迷離。
眼皮越來越沉,好似有些犯困,在悠揚婉轉的戲腔中,他們緩緩閉上眼睛,思緒不由自主地神遊到了别處。
太安靜了,林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左右瞧去,發現唯有自己仍清醒着,她輕輕推了下陸驚洵,“醉了?”
沒有回應,林星站起身來,目光落在舞台上,這時候的牽絲戲已經唱完最後一句唱詞,聲音戛然而止,酒肆内陷入無限的寂靜中。
林星頓時警惕起來,走出座位,又分别輕拍了其餘幾人,都沒有反應,她探了下他們的鼻息和脈搏,還活着。
林星的眸中閃過一絲防備和遲疑,然後她站在兩個挂着笑容的紙片人面前。
燈光變換了路徑,它不僅聚焦在舞台上,還分出一半聚焦到林星身上,仿佛她無端地成為了牽絲戲裡的一份子。
牆上顯現的文字顯示默契度仍在計算中,林星小心翼翼,放輕腳步往舞台上走,這時舞台突然降下去,連帶着紙片人一同墜落,隻留一個黑不見底的凹陷地。
沒等林星反應過來,舞台又即刻升起,與此同時,一個人影伴随着升起的舞台,出現在林星面前。
那個知道相親角的主人是誰的NPC。
林星暗暗松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回,她感覺不到少年對她的冷漠和惡意,不僅如此,她總覺得,少年是有話與她說,而在場的人陷入沉睡,或許是他的手筆。
林星并不好奇少年為何會從舞台下冒出來,因為這裡是屬于NPC的世界,她思考片刻,率先開口道,“你找我?”
少年眨着眼睛,和煦笑着,“我們做個交易吧。”
林星疑惑,“交易?”
“嗯。”少年慢慢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信紙,他将信紙展開,遞給林星。
林星接過,快速掃一遍上面的文字,發現那上面寫着的就是剛才牽絲戲裡的那兩段唱詞。
少年說,“你不是在找相親角的主人嗎?我可以幫你找到他,這封信,是今天早上我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發現的,雖然沒有署名,但我懷疑這是他寫給我的。”
林星摩挲着信紙,顯然有些驚訝,如果說這封信當真是早上就出現在少年的房間裡,那麼剛才的牽絲戲,正好能解釋寫這封信的人就是相親角的主人。
隻有這裡的主人才會如此清楚地知道這裡的測試内容,并提前把唱詞寫出來放在少年的房間裡。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猜測得不錯,少年或許是他們找到相親角主人的突破口。
她本來還在苦惱應該怎麼找到他,并在他這裡打聽與相親角的主人有關的信息,沒想到少年先她一步找上門了,并且十分坦誠地把線索給她,想來他的确想與她做交易。
林星定眼,“條件是什麼?”
“我丢失了一些記憶,你幫我找回我的記憶,隻有這樣,我才能幫你找到他。”
林星想起管家剛才警告他們的話,她于心不忍,秉着坦誠的态度提醒道,“或許,那是些你應該忘記的東西,如果找回它,你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中,甚至它會給你帶來厄運,如此,你依然要這麼做嗎?”
少年隻是笑着搖頭,“這個問題我同樣用來反問你,如果你知道自己忘記了些東西,不管是好的記憶還是壞的記憶,你會想着找回它嗎?”
林星沉默了,她不知道。
因為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從她記事時開始,她所經曆的每一件事,遇見的每一個人,都像删除不掉的存檔一樣保存在她的腦子裡,所以先前的她并不知道遺忘是什麼感覺。
直到在“雲織坊”副本裡,她遇見那個口口聲聲說認識自己,而她卻絲毫沒有印象的松蘿,她第一次察覺,或許在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某天,她遺忘了一些東西。
或許是一些事,或許是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