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按照要求為對方調了杯酒後,不覺燈光暗了下來,方一遲說這是代表晚上到來,牽絲戲要開始了。
于是他們各自尋了接近舞台的位置坐下,同組的人為一桌,林星坐在桌子的長邊上,江不言和陸驚洵則在身旁的短邊,這樣既不會遮擋視線,又顯得不那麼突兀。
他們一桌在正中間,一左一右分别是許晴組和周正組。
燈光再次暗下來,叫他們僅能隐約看見眼前的酒杯,除了林星面前有兩杯酒,他們每人面前都有一杯酒。
調酒環節完成,牽絲戲登場。
隻見兀地從四周打下一束強光,聚焦在舞台中央,屋内的風鈴不由自主地搖曳起來,傳來清脆空靈的“泠泠”聲,氣氛莫名地有些詭異。
幾秒後,舞台突然傳來“咔”的一聲響,但見舞台緩緩降下去,在燈光的映照下,又從舞台底下緩緩升起兩個紙片人。
那紙片人有半米高,皆是戲服裝束,手足和身子是以幾塊紙片拼接而成,無絲線牽引。
伴随着風鈴自動演奏起來的音樂,那兩個紙片人機械且僵硬地擺動身子,開始演起來。
“除夕節夜,佳偶初見,月下共飲,奈何美酒醉人,良辰消逝,惜别伊人,隻願天賜良緣,再與君逢。”
配合着兩個紙片人的動作,悠長婉轉的唱腔四起,在安靜的酒肆内悠揚回響,如同絲絲看不見的柔線在他們耳邊萦繞,揮之不去。
周正和他的匹配對象在台下,不由得同時聳了聳肩膀。
“别怕啊,”周正出言安慰坐在他對面的年輕女人,“這牽絲戲,又名傀儡戲或木偶戲,一般會有人在幕後操控這紙片人,不然它也舞不起來。”
他故意壓低聲音,“而且,咱們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及精神科醫生,要做好表率,在孩子們面前,不能搞封建迷信這一套。”
周正口中的孩子們:?
幾人緩緩扭頭看他,竟出奇地一緻。
許是周正覺得自己這話被竊聽了去,自己這與他的氣質全然不符的溫柔體貼的形象不好在孩子們面前展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道,“你們也别怕啊,這都是假的。”
據周正介紹,與他匹配成功的年輕女人,是他先前的一個師妹。
畢業後,他們已有幾年不見,如今他們同為精神科醫生,加上本來就認識,所以對彼此有些了解,這才幸運地匹配成功了。
雖然目前周正仍然不太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但他分得清輕重,他唯有先走出這裡,才能有機會去調查,去搞清楚這一切。
正說着,唱腔的回響停止,衆人齊齊擡頭看去,見兩個紙片人站在舞台兩側,停頓片刻後,牽絲戲開始進入下一段唱詞。
“寒風已去不可追,昨日柔情,化作相思淚,為何一别兩心遠,為何天不賜你我再相見,隻落得我空守愁腸,思悠悠來無人怨。”
方一遲聽得雲裡霧裡,他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似的,他扭過頭來,指着紙片人,一臉無辜地調侃周正道,“周醫生,為啥我看不到操控紙片人的絲線啊?我感覺它是自己舞起來的。”
“不可能。”周正下意識反駁,但想到對面的師妹,他放軟聲音,賠着笑道,“是嗎?你再仔細看看,可能是光線太暗了,所以才沒看見。”
“我也沒看見。”漂亮女人幽幽來了一句。
方一遲壓下嘴角,努力憋笑,他茫然道,“是吧,周醫生,他真的是自己舞起來的,你說,這裡會不會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啊,我感覺這裡陰冷陰冷的,就好像有東西一直繞着我們飄啊飄。”
周正緊張地扶了把眼鏡,他尴尬地清清嗓子,妥協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時候,别說這麼吓人的東西。”
方一遲得逞笑了下,這時候唱詞止,幾秒後,他們耳邊又響起了與第一段一樣的唱詞,台上的紙片人樂此不疲地再次重演剛才的場景,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林星察覺到其中的端倪,她說,“品酒賞戲,或許我們得喝酒,才算是完成測試。”
郁悶了半天的江不言終于尋着由頭插話了,他興緻沖沖地端起林星為他調制的酒,“早就想嘗嘗了,林小姐精心調制出來的酒,必定醉人。”
精心調制?想多了,她不過是随手抄起個杯子,再往裡面倒了些顔色相近的酒而已。
一向了解林星的許晴聽到他這話,暗暗無情地嘲笑起林星,并一副準備看好戲的姿态盯着江不言這位勇士。
林星臉不紅,心不跳,再次坦誠道,“我不會調酒,所以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林小姐太謙虛了,你親自調的酒,我必定細細品味。”
陸驚洵見此,也不認輸,他眼疾手快,端起酒杯就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陸驚洵險些沒一口噴出來。
隻是礙于形象,他強忍着怪異的味道和強烈的灼燒感,将酒艱難咽下,而後,他連連咳了好幾聲不止。
許晴憋笑道,“味道不錯吧?”
陸驚洵撫順着自己的胸膛,艱難豎起一個拇指,“……好喝。”
江不言覺得陸驚洵并非雅人,所以不會品酒,隻知囫囵吞棗,才做如此誇張反應。
他端起酒杯,并不急着一口悶,而是做足了品酒的流程。
他先慢慢搖晃酒杯,觀其色,色偏淡,想必此酒入喉如冷冽甘泉,聞其味,酒香濃郁,沁人心脾,而後品酒香。
他輕抿一口,烈酒刺激舌尖,在口腔内翻滾。
然後他下意識地一口把酒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