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顔如芝并未合眼,但她并非在等待沈震,而是在心中反複思量着紅椒館所發生的一切。
難道,真的是沈震派人假扮了顔如清?
沈震那一夜,也未曾歸來,仿佛被什麼事情絆住了腳步。
“大人,據這女子交代,她是被人從外地帶來,至于具體做什麼,并未告知于她,隻是讓她在紅椒館内随意走動。”
沈震目光如炬,注視着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青衫女子,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說過,你不可以再回長安!”
“大人,大人!奴婢也不想回來啊,隻是有人将奴婢擄走,并将奴婢放置在紅椒館,隻說過了今晚,奴婢便可以離去,還給了奴婢一筆豐厚的銀錢。”
聽着女子的哭訴,沈震眉頭緊鎖,沉聲問道:“你可識得紫雁?”
“回大人的話,紅椒館的紫雁姑娘,名動一時,誰人不識?隻是,她不是已經香消玉殒了嗎?”
聞聽此言,沈震眼神一凜,厲聲道:“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回大人的話,是那些擄走我的人說的。他們說,若是我不聽他們的話,就讓我去閻王殿與紫雁姑娘相聚。”
沈震聞言,對着身旁的谷風吩咐道:“谷風,将人送出城去,越遠越好!”
“大人!”谷風聞言,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似乎不敢相信沈震的決定。
“她已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留着隻會徒增麻煩。”沈震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決絕。
顔如芝一夜未眠,清晨時分,剛有些困意,卻聽得坊内晨鼓聲聲,隻得強打精神起身。
小滿早已備好水盆,候在門外。見顔如芝打開房門,她吃驚地喊道:“夫人,你的眼睛……”
顔如芝的眼下,一個大大的黑眼圈,顯得格外醒目。
韓采玲的臉龐再次染上了绯紅,帶着幾分尴尬輕聲道:“怎會如此,我是娶親之人,怎會是嫁人呢?”
被人一語道破心事,她不由自主地瞥向姜瀾,心中暗道:這小子,模樣還算俊朗。不過,他怎會來平康坊這等煙花之地,果然文人多風流。
然而,韓采玲卻未曾想過,她自己不也來了此地。
“這位顔郎君,似乎心中藏着千斤重事。”薛姑娘的目光落在了顔如芝身上,顔如芝被點名,緩緩擡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近來确實有些煩悶,或許是春困秋乏之故吧。”
“顔郎君真是妙人一個,卻不知春花秋月,人生不過朝朝暮暮,何必自尋煩惱,不如憐取眼前之人。”睦王似乎對這句話極為欣賞,不禁雙手擊掌,高聲道:“好,說得好!賞!”
此時,門外的小滿小步快跑進來,神色中帶着幾分驚慌:“夫……郎君,那個……那個……”
顔如芝瞧着她眼神向外瞟,順勢望去,隻見谷風正與一名青衣女子交談,正是先前走廊上的那位青衫女子。
“這女子好生精緻,竟不佩戴任何飾品,隻别着一支嬌豔的牡丹花。”顔如芝的手微微一頓,隻見谷風似乎與她說了些什麼,随後便有兩人将那女子拉走。
那女子欲言又止,滿臉委屈。
“那不是青兒嗎?前些日子不是離開長安了,怎的又回來了?”此時,一名黃衫女子緩緩走過顔如芝他們的房前,輕聲說道。
“誰說不是呢,開始還以為谷風大人看上了她。結果後來也不知怎的,居然不讓她回長安。這還是她偷偷跑回來的,現下看來又要被谷風大人送走了。你說咱們這些女人容易嗎?皮肉生意,賺的辛苦錢,還要被官府壓榨!”另一名粉衫女子的聲音傳來。
黃衫女子歎了口氣:“誰讓我們這些人沒投生好呢,若是那高門大院之人,也不用受這等閑氣。”
二人邊說邊離去,全然未曾注意到房間内的人。睦王正沉浸在薛大家悠揚的歌聲中。
“嫂嫂,你怎麼了?”韓采玲瞧着顔如芝面色蒼白,不由得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這裡太悶了吧。”顔如芝輕聲說着,便要起身。或許起身得太猛,她微微向後踉跄了一下,睦王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沒事吧?”
“沒什麼。”顔如芝抽回被扶着的手,小滿連忙上前,扶着顔如芝向外走去。
走到門外,顔如芝扶着門柱,目光落在剛才谷風所在的方向,此刻隻剩下數位客人與他們懷中的女子,來來往往,卻再也不見谷風的身影。
顔如芝心中想着剛才的事,低下頭,緩了緩神,再度擡眼時,便對上沈震關切的目光。
“回家吧。”沈震邊說邊上前扶着顔如芝,顔如芝卻是一把甩開他的手,面色陰沉地向外走去。
“喲,沈大人,你也來了!”睦王打着招呼,姜瀾起身行禮,韓采玲卻是将頭别到一邊。
沈震雙手作揖:“睦王,今日府上還有事,他日再叙。”
說着,沈震對着姜瀾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睦王瞧着将頭快低到桌子下的韓采玲:“人都走遠了,你别裝了。”
韓采玲聽着這話,緩緩轉過身來,瞧着外面依舊熱鬧非凡,卻不見沈震的身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我的媽呀,這下估計年前是出不了門了。”
說完,她可憐巴巴地瞧着睦王,睦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到韓采玲面前:“那你再吃口肘子,聽說這肘子可是紅椒館一絕,今日不吃,下次可不知何時能嘗到了。”
“李述!”韓采玲咬牙切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