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公府。
“穆王?”正在教孫兒讀兵書的越國公程昭烈聽到管家回禀,不覺微微皺眉。
自嫡長子戰死沙場後,國公府穆王府就再無來往,這次司晏登門造訪是為何?
他疑惑歸疑惑,看在過世兒子的份上還是讓管家把人請進來。
輾轉到了花廳。
一道挺拔颀長的身影背着光走入,穿着軟翠色袍衫,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若松下風,竹裡雪。
“越國公。”他臉上笑容自若,朝越國公拱了拱手。
“穆王。”越國公起身相迎。
各自寒暄後,越國公囑咐管家奉茶。
“不知穆王登門有何要事?”
司晏在左側太師椅坐下,悠然自得地回道:“小王此次來是有事相求。”
越國公怔愣片刻。
直到司晏離開,他還在回想剛剛司晏同他說的那些話。
“小王想請越國公以長輩的身份,到平南侯府替小王求娶南家三小姐。”
這句話恍若一記驚天重雷劈在越國公頭上。
按說老穆王過世,司晏的婚事理應交由陛下和太後決斷,他也隐隐耳聞陛下似乎有意要把已故的昭勇将軍之女許配給司晏。
那司晏此舉無異于将陛下的臉面踩在腳底下?
還是說那隻是謠傳?實則陛下并未過問司晏的婚事?
越國公一時有些難以決斷。
看在兒子和老穆王的交情上,他充當司晏的長輩上門提親也合情合理,可他總要好好地打探一番才行。
思定,越國公叫了管家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下去。
秋意漸濃,夜風習習。
南府。
南薇語因被懲了家法,倒是免了抄寫家訓的苦。
此際,她正立在樹下,指揮着采月和滿星将新釀好的桂花酒埋到樹下。
“小心些,别磕碰到了。”
她親眼瞧着酒壇子埋到泥土裡,方才滿意轉身,回首就見楚雲昭站在院牆下,笑着朝她看過來。
“咦?你怎麼來了?”南薇語擡腳欲迎過去,忽然想到自己手上沾了泥土,忙笑笑着回頭先在銅盆裡淨了手。
她接了采月遞來的帕子擦幹手方回頭去牽楚雲昭。
“快進屋來。”
“聽說阿語這次把南叔叔給氣着了,給請了家法?”他說着翻出南薇語掌心來看。
“沒事,早好了。”南薇語渾不在意地回道。
二人面對面坐着,楚雲昭自懷裡掏出個小瓷瓶來。
“這是我特地跟太子殿下求來的禦藥,我這就給你用上。”
他起開蓋子,一股子淡淡的松冷香沁入鼻口,令人心舒神爽。
藥膏擦在掌心涼涼的,南薇語笑着開口,“這藥還挺好聞。”
卻見楚雲昭微微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阿昭?”
南薇語輕聲呼喚。
終于将陷在泥沼裡楚雲昭給喚了回來。
楚雲昭看着南薇語,想到這幾日太子殿下對他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态度,一時有些惡寒。
“孤聽到些傳言,是有關司直郎的。”
太子施施然地坐在太師椅上朝他看來,臉上雖然一如既往挂着随和溫馴的笑,可眼底分明流露出些許探究之意。
“不知殿下指的是?”楚雲昭恭謹地開口。
太子深邃的墨瞳在他身上逡巡半晌,方笑着說道:“說來也荒唐,外間竟傳聞司直郎是女子之身。”
他雖在笑,嘴上說着不信,落在楚雲昭身上的視線卻耐人尋味。
楚雲昭淡然一笑,清亮的眸子裡落了些風霜,蕭索又荒涼。
“微臣慚愧,這都是家門争端惹出來的謠言,讓殿下見笑了。”
“是嗎?”太子吐出兩個意味不明的字。
淡淡的笑意在眼角眉梢逐漸張揚開來,他十指交握,說道:“孤倒覺得司直郎若是女兒身,想來也不比任何女子遜色。”
楚雲昭心中一凜,太子這話說得再是隐晦,可了解太子性子的他如芒在背。
自此後,他比往日越加要謹慎。
那日,他似往常一般晌午後烹茶來飲,茶湯香氣撲鼻而來,他正要輕呷一口茶消消乏,突覺茶味不對。
警覺的他慌忙将入口的茶湯給吐了出來。
可彌漫在口中的那股味卻經久不散,腦子裡也跟着混沌起來。
恍惚中,他似乎見到了太子立在眼前對他笑。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傳來,他憑借最後的一絲意識将房門撞破,踉踉跄跄着沖了出去,一頭紮進了荷塘裡。
同僚皆笑他飲茶也會醉,竟然失足落水。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經曆了什麼。
于是,他向太子請求外放監察。
太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點點頭。
得到答複,楚雲昭懸着的一顆心終于落下來。
此刻,他看着南薇語言笑晏晏的樣子,隻覺得心頭無比踏實。
伸出手在她圓圓的頭顱輕輕揉搓了下,綢緞般絲滑的觸感在掌心輕輕掠過就讓南薇語打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