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火車從繁華的城市一路向北,鐵軌兩側的場景漸漸地在變化,漸漸變得安靜祥和,陽光覆在松雪和枯枝桠上,像是在漸漸駛入一個童話森林一般。
出了火車站時,安知鹿拽着路肆的衣角,還在四處張望着。
這裡的火車站說是火車站,更像是一個小房子,看起來像是直接在過去的火車站台的基礎上改建過來的。
車站外種着一排白桦林,光秃秃的枝桠分割着明媚的陽光,周圍來往的人很少,甚至這個站點從車站裡出來得人隻有他們兩人。
“路——”馬路對面傳來一聲稍顯粗犷的男聲,在安靜的道路上尤為清晰。
說是馬路,實際上不過是條不到三米的水泥澆築的道路,可能因為這座小鎮偏僻,車子更是沒有幾輛,顯得馬路對面上停着的那輛車更顯突兀了。
路肆牽上安知鹿的手,朝對面走過去,“走吧。”
安知鹿擡頭看去,正巧看見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棕色微卷的頭發從灰色毛線帽下溢出來了額前的那幾縷。
眼睛是湛藍的藍寶石色,不笑時應該會有些憂郁,但眼下他看過來的眼裡墜着喜悅。
他往這邊走了兩步,像是又想起來了什麼,又折了回去,打開了車後座的門,從裡面抱出來一個還抱着個玩偶,看起來不過三四歲小女孩,頭發是柔軟的金黃色,從毛線帽裡漏出來,紮了成了兩個可愛的小揪揪,眉眼跟漢斯格外相似。
安知鹿猜想,她就是路肆說的漢斯和喬的女兒,小凱伊。
漢斯抱起凱伊,幾步走到他們面前,看着路肆和安知鹿相牽的手,笑了下,主動地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
他懷裡的小凱伊也朝安知鹿揮了揮手,“小鹿姐姐你好,路路叔叔好久不見。”
沒等安知鹿回應,漢斯頓時笑出聲來。
路肆臉上也是笑得無奈,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凱伊的臉,語氣裡多少有些打着商量的輕哄:“小凱伊,這個姐姐是路路叔叔的妻子,你不能叫姐姐,你應該叫她小鹿阿姨。”
小朋友眨巴着湛藍的眼睛,看了看安知鹿,又看了看她的路路叔叔,語氣遲疑:“姐姐?妻子?阿姨?”
她想不通路路叔叔為什麼讓自己喊這個漂亮姐姐做阿姨,也沒想明白到底該叫她什麼。
明明爸爸跟她說,今天會有一個小姐姐跟路路叔叔一起來的啊。
三歲小朋友的腦袋裡一下子轉不過來了。
漢斯護犢子一般地拍開路肆的手,揉了揉懷裡眼睛困惑地滴溜溜轉的女兒,萬般縱容,“不聽路路叔叔的,凱伊寶貝覺得應該怎麼喊就怎麼喊。”
室外的空氣還是很冷,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能清晰看見說話時從口中吐出來的白煙,沒再多寒暄,漢斯催着兩人上車回家。
安知鹿坐在後座,和坐着兒童安全座椅的小凱伊一起,路肆和漢斯在前面聊着近況。
安知鹿能明顯感覺到身邊的那道小心翼翼的目光,可一擡頭,看見的隻是小朋友慌裡慌張扭過去的小後腦勺。
怪古靈精怪的。
安知鹿心裡偷偷笑了下,看見她懷裡從見面到現在一直不曾放過的小布人偶,想了想,翻開自己的随身包,沒看見想要的,問起前面的路肆:“哥哥,我的平闆是不是剛剛塞進你的包裡了?”
她記得剛在火車上的時候她還拿出來用過的。
得了确定的答複,從路肆的包裡摸出她的平闆,也不看又悄悄地瞄她的小凱伊,看着平闆裡的空白畫布,下意識咬着筆頭,沒兩下就開始下筆。
去漢斯家的路需要上山,路算不上平坦,但她要畫的東西不算複雜,三兩下就勾勒出了大概。
感受到旁邊那道好奇的目光,安知鹿手頓了頓,嘴唇彎了彎,沒有擡頭,繼續完善着手下的畫。
很快,色彩塗抹成形狀。
旁邊傳來小凱伊的驚小小呼聲,“是凱琳!”
最後一筆恰好落成,安知鹿将平闆轉到小凱伊面前,“原來她叫凱琳,是你的好朋友嗎?”
小凱伊剛脫口而出完就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湛藍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見安知鹿沒有什麼惡意,才又慢慢放下了手,抱緊懷裡的小人偶,“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說到‘好朋友’,小凱伊也漸漸膽子打了起來,主動讓安知鹿看她的好朋友凱琳。
路肆和漢斯聊天的間隙裡,還不忘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上已經貼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彎了彎唇:“小凱伊看起來比去年開朗了許多。”
漢斯笑了下:“她很久沒有見過别的人了,這邊周圍沒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比她大的孩子不喜歡帶着她玩。”
看着前面的路,漢斯沉默了一瞬,忽然開口:“我準備明年帶着她回巴黎。”
“喬她應該也不希望我和凱伊困在這裡,一年了,我得放下,凱伊也需要接觸這個世界。”
說起妻子,這個男人嘴角的笑再也彎不起來,湛藍的眼睛裡蓄起憂郁。
路肆隻手撐在車窗邊上,斜眼觑着他,瑪麗喬也是他的好友,他可以說是看着他們兩人走到一起的人。
他不相信漢斯真的能像他口裡說的能放下。
可他必須要把生活往前過,最起碼是為了凱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