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鹿也沒有問下去的意思,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粘膩,轉身,“快來吃飯了。”
廚房裡還有着細微的沸騰的聲響,平靜又溫馨,路肆捏緊手裡的紙袋子,發出咔咔的聲響,有些錯愕:“鹿寶?”
安知鹿掃了他一眼:“先吃飯。”
路肆很快噤聲,放下手裡的東西,亦步亦趨地跟在安知鹿身後,勤快地直接拿過她手裡的勺子給鍋裡味道恰好的菜裝盤。
安知鹿也不勉強,抱着手倚在一旁看着他動作,忽然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話來:“看來你們聊得挺深入的。”
不然就憑安知行那個跟缺根筋了一樣的榆木腦袋,這句道歉,她估計得再過個三兩年才能聽到。
心裡說不出是釋然還是開心,安知鹿知道安知行約路肆見面,很大概率自己是話題中心。安知行的轉變她看在眼裡,那點若有若無的朦胧的愧疚感對她來說,有些新奇,也有些不抱希望的期盼。
安知行太忙了,忙到他可能回到研究院裡,用不了多久就會又忘了她。
但安知行居然破天荒地給她道歉了。
路肆正翻動着鍋裡的手頓住,仔細品味了一下安知鹿的語氣情緒,清了清嗓子:“不是說,先吃飯?”
沒頭沒尾地皮了一句,很快補充說回原題:“……讓他知道他該是什麼樣的情緒,不好嗎?”
他們都很了解安知行,安知鹿知道他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有些别扭,手捏着衣角,無意識地攪弄着,“我……我還不想原諒他呢。”
路肆眉頭微微一皺,放下了手裡的勺子,走到安知鹿面前:“鹿鹿?”
手輕輕捧起安知鹿外顯着矛盾的雙手,攥在手心裡。
安知鹿抿着唇,看進路肆的眼裡,他的眼睛裡面裝着不解和寬慰。
路肆彎了彎嘴角,溫聲開口:“還不想原諒就不原諒啊,不是别人說了對不起你就非得說沒關系。”
“可是……我會覺得難過。”就好像,她辜負了安知行的感情一樣,這讓安知鹿感覺她變成了和江悅、和曾經的安知行一樣的人。
安知鹿說着,就又錯開了路肆的視線,有些不敢直面心裡面糾纏着的那些負面情緒,直到被路肆一個清脆的響指将注意力抓了回去。
路肆的手很像藝術品,骨節精緻分明,修長的指節細膩溫潤,細細的血管在肌膚之下,隐隐凸顯卻不顯粗狂,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透着溫和有力的力量,很是寬慰人心,輕易就攥緊了安知鹿的視線。
修長白皙的手指停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後作出星光閃爍的模樣。
“寶寶,善良是你的閃光點,但不該成為你刺向自己的尖刀。”
“如果和他們和解會讓你難過,那你就可以不急着去原諒,順應你心裡的想法,把一切交給時間。”
路肆一邊說着,一邊将安知鹿的覆上她的胸前,手心裡,是她的心髒在有力地跳動着。
“……”
安知鹿垂眸,看着交疊在她手背上的那隻大手,忽然笑了,偏了偏頭看着他,翻轉手心,跟那隻手十指相扣起來,故意開口:“哥哥,不許悄悄占我便宜。”
見他表情怔松一下,顯然也沒注意到這一點,耳根都有些紅起來,被她語出驚人地下意識抽了抽手,安知鹿才滿意地攥緊了他的手,晃了晃——
“還有,我知道了,你别擔心。”
安知行想要做出彌補,僅僅一句‘對不起’可看不出來什麼誠意,盡管這種話能從他嘴裡說出來已經夠難得的了,但安知鹿抓着主導權,并不想真麼輕易地将過去積累下來的溝溝壑壑一下輕易抹平。
安知鹿做的菜色都很家常,青翠的菜澆上了特意調出來的醬汁,剛好将芋兒雞和蒜苔炒肉的膩中和去了,色調搭配起來讓人食指大動。
将盛好的飯菜端到餐桌上,吃得差不多後,安知鹿眨了眨眼,咬着筷子尖看向路肆,“你跟他聊了些什麼?”
路肆才剛夾起一顆青菜,聽見她這麼問,筷子頓了頓,旋即轉了個方向,放到了安知鹿碗裡:“很感興趣?吃了我就告訴你。”
安知鹿癟了癟嘴,倒也沒拒絕,一邊慢吞吞地夾起來吃着,一邊聽着他說。
直到聽到路肆一下沒控制住情緒怼了安知行一通後,才萬分驚奇地擡起頭看着他:“居然……你也能跟他吵起來?”
他可不是這麼沖動的人。
頂着安知鹿不敢相信地目光,路肆清了清嗓子,“那又怎麼了?”
往嘴裡塞了一大口米飯,面無表情地嚼着,像要把不自在給咽下去一樣,耳根都泛着紅。
“噗。”
安知鹿一下笑開,笑得花枝亂顫的,半歪着靠在了路肆的身上,路肆隻好放下筷子在她身後虛護着,掃了她一眼,無奈萬分:“鹿寶,别笑了。”
“哥哥,哈、哈哈,你有點可愛诶。”
安知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是真的沒想到,就連路肆這麼個沉穩淡定的人,都能跟安知行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