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鹿慢慢睜開眼,驚魂未定地眨着眼睛。
路肆眉眼溫柔,一隻手護在她的腦後,另一隻手輕柔地擦去安知鹿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上去的雪漬:“笨。”
“怎麼跳個舞還給自己絆倒了啊?”
笑意從他懶散溫柔的聲音裡溢出來,輕輕捏着安知鹿的後頸,也不催她起身。
周遭安靜得連小酒館裡的音樂聲都變得清晰,安知鹿視線對上那雙墨色深沉的眼眸。
心髒跳的頻率忽然亂了一瞬。
她看不懂那裡面的情緒,隻覺得這雙眸子裡藏着深海,翻滾着令人心顫的情緒。
卻又溫柔克制地收斂着。
直到此刻,路肆才坦然地讓她看到了那裡面藏在平日的玩笑話裡的冰山一角。
星星點點的白粒落在路肆暗沉的眉眼邊上,清冷的氣息缭繞着,像冰雪般清冷,像冰雪般純淨。
安知鹿驚喜地看向夜空,路燈明黃下,雪粒急急地飄灑着。
回頭看向路肆,水眸清亮。
“哥哥,下雪了。”
發絲從她肩上漏下來,輕輕在路肆臉上掃動着。
路肆的呼吸微窒,眼神瞬息間變得幽深和危險。
下雪了,雪地裡,很美。
扶在安知鹿後脖頸上的手下意識收緊,睫毛低垂,眼簾半斂着顫了顫,眸中欲色翻湧,下一秒才又恢複清明地放開。
喉結克制地滑動了一下,啞聲看着安知鹿開口:“嗯,很美。”
聲音喑啞得不像話,尾音像貼着耳邊呢喃的情語。
目光如有實質一般,明明身處下位,那道目光卻依舊掩蓋不住攝人心魄的侵略感和欲氣。
安知鹿被那克制卻滾燙的目光燙了一下。
心髒震動,聽見了某種寒冰破碎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知所以。
慌亂地從路肆身上離開,慌忙起身。
路肆半起身,撐在地下仰頭看着安知鹿整理着身上沾染的雪迹。
沒有章法的動作裡掩飾着慌亂。
眉眼精緻秀麗的女孩斂着濃密纖長的眼簾,眸子裡水光閃爍,毛氈帽沒蓋住的露出來的那一點耳垂紅得誘人。
勝過一切美景。
*
剛回到酒店,安知鹿就被路肆趕着去洗了個熱水澡。
熱氣熏蒸,等她洗完澡出來時整個人已經困累得快撅過去,靈魂釣着身體縮回她大半天沒見的被子裡。
感覺下一秒就要和周爺爺聊天去了。
門被敲了敲,安知鹿醒了一下,猜想是路肆,直接揚聲喊了請進,縮在被子裡帶着些許困頓的鼻音,“你不是有我的房間卡嗎?來幹嘛?”
沒等他回答,就聞到了一股辛辣霸道的氣味。
安知鹿擰起眉皺着鼻子看着路肆手上拿着的那杯褐色液體,記憶回溯,一下就猜到了是什麼。
“我不要喝。”
安知鹿直接了當地強硬拒絕,縮進被子裡躲着,隻露出一雙透着迷蒙睡意的眼睛。
路肆遞過來她都假裝看不見地移目。
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他做的姜湯的氣味還是那麼沖啊!
安知鹿一下夢回那些年裡的痛苦回憶,每次不小心淋雨後被那雙沉默陰郁的眼睛盯着,被硬逼着喝下姜湯。
少年時期的路肆,針對這方面的問題總是連她發脾氣使小性子都不會含糊的。
每次喝完,她都感覺自己能被那一杯東西給腌入味。
雞皮疙瘩瞬間冒了起來,味蕾一下就想起了那股辛辣到泛苦的味道。
路肆早就預料到安知鹿的反應,挑眉看着她:“有這麼可怕嗎?現在的加了可樂,比以前的好喝很多,試一口?”
安知鹿半信半疑蹭過去,就着路肆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出舌頭探了探。。
辛辣直接沖擊着味蕾,順着喉嚨直湧而上,熏得她眼淚都差點冒出來,睡意都差點被吓跑了。
安知鹿一下就抱着被子滾了幾圈,遠離那杯味蕾殺手,眼睛熏着熱淚,控訴着路肆:“騙子!你要謀害我啊!這哪裡好喝了啊啊啊!”
“沒有吧,我也喝過啊,就是甜的啊,是不是因為你隻喝了頂上的那一點點,味道還沒出來啊?”
安知鹿猶疑看着那杯東西,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皺起一張小臉:“……我感覺你在忽悠我,我真的不會生病的,我自己生活那麼久,又不是沒常識。”
“我很了解自己的身體的。”
說着,她又打了個呵欠,眼睛酸得眼角泛淚,困得不行,閉着眼睛不想看見那玩意,“我真的不想喝嘛。”
聲音裡還帶着輕輕軟軟的鼻音,尾調綿長帶着點撒嬌的味道。
看着女孩困得迷糊,委屈得不行的模樣,路肆歎了口氣,語氣裡終于妥協:“真的不喝啊?”
“真的真的,我都那麼大一個人了,你還擔心我不會照顧自己啊。”安知鹿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承諾起來。
看見他身上還是今天出去時的服裝,貼心地催促着他:“你就信我一次,我身體好着呢,你快回去洗澡換衣服啊,等下别我沒生病,你反而倒下了。”
路肆黑沉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安知鹿言辭鑿鑿的模樣,決定相信她一次。
“确定不會感冒?”
安知鹿意識已經快飛回桑陽了,聽見路肆的聲音,也不管他說的什麼,就是迷迷糊糊地點頭。
往被子裡縮了縮,很快徹底睡着,呼吸聲輕淺綿長。
軟白的側臉在被子裡露出一點,秀氣的眉間微微皺起,櫻唇微張着,毫無防備的樣子乖軟恬靜。
路肆垂放在身側的手輕微顫了下,食指微曲。